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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此夜綿綿 | 上頁 下頁
四四


  「你對家用物品的採購非常內行嘛。」我說。

  「唔,我聽到內子對這些大發牢騷呀,」老費微微笑了:「美克,你的氣色好得很嘛,快活得就像是神仙嘛。」

  「那因為我買到了那張混凝紙書桌呀,」我說:「或者,照你所說的,這是我興奮的一部分原因。今兒早上我一覺醒來就覺得很快樂,你也知道這些日子裡,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似乎很順心呵。」

  「呵,」老費說道:「小心點兒吧,這叫做樂極呢。」

  「樂極嗎?」我說:「這是句蘇格蘭話吧,是嗎?」

  「我的好哥兒,樂極則生悲呀,」老費說了:「最好還是收斂收斂你全身的勁兒吧。」

  「呵,這種愚蠢的迷信我才不相信呢!」我說。

  「連吉卜賽人的未卜先知都不信,是嗎?」

  「最近都沒有見到我們那位吉卜賽人了,」我說:「這個,至少有一個星期了吧。」

  「或許她已經離開這處地方了吧。」老費說道。

  他問我能不能用車載他一程,我說可以。

  「用不著載他們兩個了,你在回程時可以在這裡把我放下來,好嗎?愛麗怎麼樣?她會開自己的車來嗎?」

  「是呀,她會開那輛小車。」

  「希望喬治餐廳做出一席好菜來,」費少校說道:「我餓了。」

  「你買了什麼沒有?」我問道:「我興奮得沒有注意到呢!」

  「是呀,你出價競買的時候,當然得全副精神放在上面嘍,得注意那些經紀人做些什麼。我並沒有買什麼,出過一兩次價,可是每一項的競價,都太高出我的價錢了。」我推測到老費在附近擁有大片地產,但實際上的收入卻並不太多,儘管是個大地主。你也許可以形容他是個窮戶。唯有把他的土地賣掉一大部分,他才有錢可花,而他卻不願出售土地,他是很喜歡土地的。

  我們到了喬治餐廳,已經停了很多汽車——可能有些人是從拍賣會來的;然而我卻沒有見到愛麗的座車。我們走近餐廳,我向四面張望找她,但她還是沒有露面。不過,這時候剛剛才過一點。

  我們在等愛麗來時,便到酒櫃間處喝喝酒,這地方相當擁擠,我向餐廳裡面張望一下,他們還是替我們留下了一桌。這裡有很多本地人,我都不很認識;而坐在靠窗的一張的什麼事情,」我說:「她會打電話到這裡來,替我們留個話的。」

  「這個,還用不著著急嘛,」老費說道:「我想我們現在就去的好,立刻就走,看看能找到些什麼。」

  正當我們出來向停車場走去時,有輛汽車開走了,車裡面坐的那個人,就是我在餐廳裡所見到的,突然一下子想起來他是誰了,勞斯坦,要不就是個十分像他的人;我琢磨著,他在這裡幹什麼,他會是來看我們的嗎?如果是的話,卻不讓我們知道,這就奇了。車裡同他一起的還有個女人,長得很像哈勞黛;但是她這時一定在倫敦,和葛莉娜一起買東西呀,這一切一切可把我弄迷糊了……

  我們開車出去,老費望了我一兩眼,我看了他一下,說得相當痛苦:

  「好了,你在早上說過我樂極吧。」

  「這個,別想那個吧,也許她騎了馬,扭傷了腳踝或者像這一樣兒的事。不過,她的騎術好好,」他說:「我見過的,不可能真會有那樣的意外。」

  我說了:「人有旦夕禍福呵。」

  車開得很快,終於到了我們地產上面俯瞰丘陵的公路上,我們一面開車,一面四處張望,不時停下來問人。有個漢子在挖泥煤,我們停車下來問他,得到了最初的消息。

  「一匹沒人騎的馬,俺見到了,」他說道:「兩個鐘頭以前,或者更久點吧。俺要去抓呢!」

  「最好開車回家去,」老費建議:「沒準兒家裡有她消息了。」

  我們開車到家,卻沒有什麼消息,我們便找了馬夫派他騎馬出去到荒野地上搜尋愛麗。老費打電話回自己的家,也派了自己的一個人。他和我兩個人走一條小徑,穿過樹林,這條小路愛麗時常走的,出林就到了那邊的丘陵上。

  起先什麼都沒有看到,然後我們便沿著樹林邊緣走,那裡另外有條小徑出來,所以——找到她了。我們見到的像是胡亂的一大堆衣服,那匹馬已經回來,正在那亂七八糟一大堆的旁邊,站在那裡吃嫩芽呢。我就跑了過去,老費跟著我也跑,跑得很快,比我以為他這種年齡能保持的速度還要快。

  她就在那兒——亂蓬蓬的一堆兒躺著,她那小小白白的面孔向著天空。我說:

  「我不能——我不能——」只有把面轉了過去。

  老費走過來,蹲在她旁邊,幾乎立刻就站起來。

  「我們要去找大夫,」他說:「肖大夫,他最近。不過,美克,沒有什麼用了。」

  「你意思是——她死了嗎?」

  「不錯,」他說:「要裝成是別的什麼情況,並沒有什麼好處啊……」

  「呵,天啊!」我說道,轉身走開:「我簡直不能相信,不是愛麗吧。」

  「這兒來,喝一口。」老費說。

  他的口袋裡掏出個瓶子,把瓶蓋旋開遞給我,我就著瓶口,深深喝了一大口。

  「謝謝。」我說。

  馬夫這時也來了,老費派了他去請肖大夫。

  18

  肖大夫開了一輛周身創傷的老「祿寶」車來了——我猜想他在惡劣天氣時用這輛車,開了到偏僻的農莊裡去看病。他根本看都不看我們一眼,逕自走到愛麗身邊俯身下去,然後走到我們這邊來。

  「至少死了有三四個鐘頭了,」他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告訴他,她在早餐後,就像往常般出去騎馬。

  「她這次出去騎馬以前,出過什麼意外嗎?」

  「沒有,」我說:「她的騎術很好。」

  「不錯,我見過一兩次了,知道她的騎術很好,打從小時候起她就騎馬了。這我也知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最近她有過什麼意外,或許對她的神經有了點點兒影響,如果馬兒受了驚……」

  「為什麼這匹馬會受驚?這是匹安靜的……」

  「這匹馬一點兒都不難騎,」費少校說:「調教得很馴,並不緊張,她斷了什麼骨頭嗎?」

  「我還沒有作全身檢查,不過看上去,各方面似乎都沒有受到什麼外傷,也許有內傷;或許就是驚駭吧,我想。」

  「但是受驚並不能嚇死人呀。」我說。

  「以前就有人嚇死過,如果她心臟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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