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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你知道葛莉娜是何許人嗎?或者,你真不知道?她來了,不是嗎?掌握大權呀!現在你沒法兒攆走她了,她來了就要一直待下去了。」

  「愛麗的腳扭傷了,」我說:「葛莉娜來照料她,她——我想她很快就會走。」

  「對這種人你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她一向就打算要來。我知道這一點,蓋房子時她一來,我就把她料准了。」

  「似乎愛麗缺不了她嘛。」我喃喃說道。

  「呵,不錯,她和愛麗在一起已有一陣子,不是嗎?她知道怎麼操縱愛麗。」

  這正是老厲所說過的話,直到最近我才明白這句話是多麼實在。

  「美克,你要她在這裡嗎?」

  「我可不能把她扔到屋子外去呀,」我說話很暴躁:「她是愛麗的老朋友,是至交,我有什麼辦法?」

  「不錯,」桑托尼說:「我料想你也使不出什麼辦法,是嗎?」

  他望著我,一種很奇怪的眼色;桑托尼是個怪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話真正的意思是什麼。

  「美克,你知道自己往什麼地方去嗎?」他說:「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想你是半點兒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嘍,」我說:「我做的是自己要做的,我要去的地方我就去。」

  「是嗎?我奇怪你是不是真正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你和葛莉娜相處我很害怕,你知道嗎?她比你可強得多了。」

  「我可不明白你是怎麼揣想出來的?這並不是什麼力量不力量的問題呀!」

  「不是嗎?我認為是;她是那種強人型,一向能隨心所欲的一型。你並無意於要她在這裡,那可是你說的,可是她卻在這裡了,我一直都在注意她們。她和愛麗平起平坐,家中也寸步不離,嘰嘰喳喳的住在裡面。美克,你算是什麼?外人嗎?或者,你不是個外人吧?」

  「你說的這些話,真神經病了。你什麼意思——我是外人嗎?我是愛麗的丈夫,難道不是嗎?」

  「你是愛麗的先生?或者愛麗是你的太太?」

  「你真是夾纏不清,」我說道:「這有什麼不同?」

  他歎了口氣,忽然間,他肩膊向下陷,就像一身的活力都泄掉了似的。

  「我沒法兒接近你,」桑托尼說:「也沒法兒使你聽我的話,沒法子使你瞭解。有時我以為你懂了,有時候我想到你對自己或者任何別的人,半點兒都不知道。」

  「我說,桑托尼,」我說道:「我從你那裡可得到了很多,你是個了不起的建築師——不過——」

  他臉色又變成了從前的古怪方式。

  「不錯,」他說:「我是個好建築師,這幢房子是我起造過最好的一幢。我對它可能接近心滿意足了。你要幢這樣的房子,愛麗也要幢這樣的房子,和你一起住在裡面。她有了,而你也有了。美克,把那個女人打發走吧,不要弄得太遲了。」

  「可我怎麼能使愛麗不高興呢?」

  「那個女人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我說,我並不喜歡葛莉娜,她使我神經兮兮的,」我說道:「有天我甚至同她吵得天翻地覆,但沒有一項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

  「不會!同她一起才不會簡單。」

  「管這塊土地叫吉卜賽莊的人,又說這裡遭過毒咒,或許真有兩下子,」我氣憤地說道:「我們遇到過吉卜賽人從樹林後面跳出來,對著我們晃拳頭,還警告我們,如果不從這裡滾出去,就會有慘事發生。這塊地方應該很好很美的呀。」

  那最後一句,說出來很奇怪,我卻像別人在說一般說了出來。

  「不錯,它應該像那樣子,」桑托尼說:「應該如此,但是卻不能夠;如果有什麼陰險邪門掌握住了它,它能好嗎?」

  「當然,你不信——」

  「有好多古古怪怪的事我都信……我對陰險邪門的事兒都知道。你沒有意識到,或者沒有時常覺得,我這個人一部份也是很邪的嗎?我知道什麼時候邪氣挨近了我,雖然一向都不知道它在什麼地方……我要自己蓋的房子祛除這股子邪氣,你懂嗎?」他的語氣咄咄逼人:「你懂嗎?與我有關係呀!」

  這時他整個舉止態度都改變了。

  「好了好了,」他說:「我們別再多扯這些無聊話了,進去看看愛麗吧。」

  我們從這扇落地窗裡走過去,愛麗極其高興地和我們打招呼。

  那天晚上桑托尼的行為舉止,都很正常,沒有比那更過火的做唱俱佳了;他又恢復了自我,風度翩翩,輕鬆愉快。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和葛莉娜談話,使人覺得這是他的魅力對她的特惠,而他多的是魅力。任何人都會發誓,他對她有深刻的印象,很喜歡她,而且急於討她的歡心。這使我覺得桑托尼真正是一個危險人物,他的各方面,我沒有見到的太多太多了。

  葛莉娜一向對讚美有反應,她竭盡全力來表現自己,總在各種場合隱藏,或者透露自己的美。她含笑望著桑托尼,靜靜地聆聽,就像意亂情迷似的。我對桑托尼這種姿態的用心非常奇怪。你絕對不可能瞭解桑托尼。愛麗說希望他多留幾天,可是他搖搖頭,說第二天就非走不可了。

  「現在你還在蓋房子嗎?很忙嗎?」

  他說不是,人剛剛出院呢。

  「他們又一回把我修理好了,」他說:「不過八成兒也是最後一次了。」

  「修理了你一番?他們對你作了些什麼呀?」

  「把我身上的壞血放掉,再把一些新鮮的、紅紅的好血灌進來。」他說。

  「呵。」愛麗打了一個冷噤。

  「別害怕,」桑托尼說道。「這種事你絕不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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