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此夜綿綿 | 上頁 下頁 | |
二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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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先生的眼光依然若有所思地盯在我身上,使得我很不自在起來,似乎要多說些什麼,然後又改變了主意。 「我只怕,」他過了一會兒以後才說:「你們兩個人,美克、愛麗,會不得不忍受愛麗家庭很多的責備和批評了。」 「我想他們會一窩蜂般朝我撲下來。」愛麗說道。 「十有八九吧,」厲先生說道:「我一直沒法打開這條路。」 「那您在我們這一邊兒了,安德伯伯。」愛麗笑著朝他說。 「你可不能要求一個謹慎的律師到那種程度,我已經學到了,在人生中接受既成事實總是聰明的。你們兩個已經彼此愛上了,也已結了婚,愛麗我知道你要說,已經在英國南部買了一片地產,已經動工在上面蓋一幢房屋。因此,你們打算住在這個國家,是嗎?」 「我們打算在這裡建立家庭,是的,您反對我們這麼做嗎?」我說道,聲音裡有些兒氣憤:「愛麗和我結了婚,現在她是英國公民了。所以,她為什麼不住在英國?」 「根本沒有什麼理由嘛,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麼理由,愛麗不住在她自個兒挑上的任何國家,或者,的確不只在一個國家裡有房地產。愛麗,記得嗎?拿索島上的那幢房子是你的。」 「我一直都以為是可瑞的呢,她舉止上一向就像是她的一樣。」 「但是實際上的所有權歸你所有,長島也有你一幢房屋,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去的話;在西部你還有一大批產石油的地產呢。」他的聲音很親切愉快,但我有這種感覺,他的話正以奇妙的方法沖著我來。這是不是他的辦法,想在我和愛麗中間,慢慢地插進楔塊來?我不敢確定,似乎並不十分合道理,把楔塊打進去,那個男人的太太有遍佈全世界的財產,富可敵國。如果有什麼的話,我應該想到,他會降低愛麗財產權、金錢,以及所有一切的重要性。如果他顯然認為我是一個撈客,那就對我更有利了。但我的確省悟到厲先生是個陰險人物,任何時候要知道他說話的用意何在——在他那平靜、愉快的姿態後面,心中想些什麼,都很困難。他設法以自己的辦法,使我覺得不舒眼嗎?使我覺得自己差不多會公然掛上撈客的招牌嗎?他又向愛麗說道: 「我已經帶來了相當多的法律文件,都是一定要你和我辦好的,愛麗,這許多文件上很多都要你簽字。」 「好呀,當然,安德伯伯,任何時候都行。」 「正如你所說的,任何時候,不過不用著急,我在倫敦還有別的事,在這裡大約要待十天左右,」 十天嗎,我想,這可是段長長的時間嘛。我倒是巴不得厲先生不在這兒待十天。他對我表面上很客氣,然而,你也可以這麼說,還顯示出他依然對很多地方,保留了自己的判斷。不過,當時我還在琢磨,他是不是我真正的敵人。如果他是的話,就不會是那種攤牌的人。 「好啦,」他繼續說道:「現在我們已經都會過面了,你也許可以說,談到為了未來的條件了。我很想和你先生略略談那麼一會兒。」 愛麗說道:「你可以和我們兩個談呀。」她站起身來,我一隻手放在她手臂上。 「可人兒,別冒火了,現在,你不是保護小雞的母雞啊。」我輕輕把她推到臥室門那裡去。「安德伯伯要考量考量我,」我說道:「那在他的權利範圍以內嘛。」 我輕輕把她推進雙重門,把兩扇門都關上,回到這間房裡。這是間又大又漂亮的會客室,我回來,端了把椅子坐在厲先生對面,「好啦,」我說;「開槍吧!」 「謝謝你,美克,」他說:「首先我要你放心的是,我並不是像你所認為的敵人,無論哪方面都不是。」 「這個,」我說:「我很高興聽到這句話。」我說話的聲音對這一點並不十分有把握。 「我開門見山地說吧,」厲先生說道:「在那個可愛的孩子面前,我既是她的監護人,也好喜歡她,所以我說話很坦白。美克,也許你還沒有充分賞識,但愛麗是一個最最與眾不同的既溫柔、又可愛的女孩兒。」 「您用不著耽心,我正愛著她呢,沒錯。」 「那並不是同一件事情,」厲先生說道,姿態冷冷淡淡的:「我希望你就像愛她一樣,也能賞識她,是多麼真正可愛,而在有些方面,她也是非常脆弱的一個人。」 「我會盡力,」我說:「我並不以為自己一定要非常努力,她是頂尖人物,愛麗是。」 「所以我就可以把打算要說的話說下去了,我的牌都攤在桌上,極其坦白。你並不是我希望和愛麗結婚的那一種青年人。我喜歡她,就像她家人一樣,喜歡她能和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 「換句話說,花花公子。」 「不,並不只是那一點;門當戶對,在我認為,這是婚姻的理想基礎。我並不是談到勢利的態度。畢竟她爺爺谷漢曼,也是從碼頭工人起家發跡,到末了成為美國最大的富翁之一。」 「你也可以知道知道,我也會同樣這麼幹的,」我說:「也許到末了我會成為英國最大的富翁之一。」 「樣樣事情都可能,」厲先生說道:「你有雄心往那條路上走嗎?」 「並不只是為錢,」我說:「我要……要到達一個地位,幹一番事情,而且……」我躊躇一下,停了下來。 「你有勃勃雄心嘛,我們可以這麼說嗎?這個,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我可以保證。」 「我開頭還差得遠,」我說:「從零開始,我無名小卒一個,也不打算冒充別的。」 他點點頭表示贊許。 「說得很好,非常坦白,我很欣賞。好了;美克,我並不是愛麗的親人,但是行動上是她的監護人,也是她爺爺交付的,是她一切事情的信託人,我經管她的財產和投資。因此,我對那些負有一些責任。所以,我對她自己所選的丈夫,想就能夠知道的瞭解瞭解。」 「好吧,」我說:「你可以向我提問題,我想,你可以很輕而易舉得到所喜歡的任何資料。」 「的確如此,」厲先生說:「這是對取得資料的一種方法,所採取的聰明預防措施。不過實際上來說,美克,我喜歡從你嘴裡親自說出我能知道的一切,很高興聽一聽你一直到現在的經歷。」 當然我不喜歡這一點,料想他知道我不喜歡。在我這種地位上的人,沒有一個會喜歡呀。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是第二天性嘛。我得把求學和以後,在這種觀點的指引下,把事情略略掩蓋一點,說些少數事情,把真情實相多延伸一點。我對這一招並不覺得難以為情,認為這是自然而然。我想如果你要活下去,要做的就是這一碼子事情,為自己創造出好形象來。人們以你自己的評價來看你,而我可不願像狄更斯筆下的小夥子。他們在電視上看那些小說,我得說這是為了自己的好謊話。他的名字叫岳裡兒來著吧,老是低聲下氣,搓著兩隻手,實際上卻在那種委委屈屈的後面想辦法定計劃,我可不要像那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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