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此夜綿綿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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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果你回來的話,就會傷心,就會損失,或許還有危險。有麻煩事情,黑漆漆的麻煩事情再等著你。我警告你,連見到這處地方的經過都一股腦拋開吧。」 「這個,就所有的……」 可是她一轉身就走回去了,進那戶農舍裡去了,砰然一聲把門帶上。我並不迷信,但是信命,當然啦,誰不信?但關於這毒咒過的廢房屋,卻不信那一串迷信的胡說八道,然而卻有些惴惴不安,這個老醜八怪在我手上見到了什麼東西了吧。我把兩隻手掌心攤開在身前,仔細望下去,一個人怎麼會在別人的手掌心裡見得到呢?算命是一種臭名在外的胡扯八搞——從你手里弄錢的招數——從你那種傻兮兮的輕信中搞錢嘛。我仰望天空,太陽已經溜進了雲彩裡,現在這一天似乎都變的不同了,一種陰沉沉的暗影,一種威脅。只不過一陣欲來的暴風雨吧,我想,風兒刮起來,看得見樹木葉子的背面了,我吹著口哨替自己提神,沿著穿過村落的公路走去。 我又望望那份貼著拍賣「古堡」的海報,我真正把日期都記了下來,一生中還沒參加過房地產銷售呢,但我想要來參加這一次。要是看到有誰買下了「古堡」那該多有趣——那也就是說,很有興趣見到誰會成為「吉卜賽莊」的所有人。對了,我想這就是故事真正開頭的地方了……我心裡有了個異想天開的主意。我要來假裝成是要出價標購「吉卜賽莊」的人!要和當地的建築商打對台!他們會打退堂鼓,死了這條揀便宜的心!我就把它買下來,到桑托尼那裡,跟他說:「替我蓋一戶吧,我替你把地點買下來了。」而我要去找一個妞,一個貌若天仙的妞,我們以後就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時常有這一號的夢,自然它們從來沒有實現過,不過卻很夠味兒,當時我就這麼想的。有趣嘛?有趣!我的老天!如果早知道就好了! 2 純粹是機會,那天才使我到的「吉卜賽莊」附近的地區,我開了一輛租來的汽車,從倫敦載了人去參加拍賣——這次拍賣不是拍賣房子,而是賣裡面的東西。這是幢大宅子,就在鎮區郊外,其醜無比的一幢。車上坐的是一對老夫婦,從他們的談話中可以聽的出來,他們對收藏混凝紙有興趣,無論什麼混凝紙用具都可以。我以前唯一聽到混凝紙的時候,是媽媽談到和洗盆有關,她說過,任何時候混凝紙的洗盆都比塑料洗盆好得多!而有錢的人卻要親自下鄉來買這種東西來收藏,似乎是件怪事。 然而,我在心裡把這件事收了起來,只想到要翻翻字典,或者在什麼地方看看書,看混凝紙究竟是什麼;這種東西竟會有人認為值得租一輛汽車,到鄉下的拍賣場出價來買。我喜歡瞭解不同的事情,那時我年方二十二歲,各方面所得到的知識相當多;對汽車知道的不少,是一個很好的機械師和小心的駕駛員。有一陣子我在愛爾蘭管過馬匹,幾乎同一幫毒販纏上了,但我還算聰明,及時抽了身。做一個出租車司機,倒是也不賴,光小費就可以掙好多錢,也不用費好大力氣,不過這個工作卻很枯燥煩悶。 我有一陣子在夏天幫人摘過水果,那拿錢並不多,但我樂在其中。我也試過好多事情,當過三流大飯店的侍應生;夏天海灘上的救生員;銷售過百科全書和吸塵器,以及其他一些東西;還有一次在植物園裡,做過園藝工作,對花兒學到了一招半式。 我從來沒有固定在任何工作上過,為什麼要那樣?我發現我對做過的事幾乎樣樣都有興趣。有些工作比別的做起來難些,但我真的並不在乎那點,也並不是真正懶惰,我認為自己真正是沒法安兒定,要到每一處地方去,見識每一件東西,做做每一件事情。我想找點了不起的事。 打從離開學校起,我就要找點了不起的事,然而卻又說不上,了不起的事會是件什麼。也就是這件了不起的事,使我徒勞無功地、在不滿意的辦法上尋尋覓覓。它在什麼地方?遲早我會碰到它。或許是個妞兒吧……我喜歡妞兒,但是到如今我所遇見的妞兒,都沒有一個重要的……我喜歡她們沒錯,可是還是總想繼續找其他的;她們就象我的職業一樣。有一點點滿意,但是和她們又膩味夠了,又要離開去找另外一個。自從我出校門後,找了一個又一個。 很多人不贊成我的生活方式,我想他們就是你們所謂的好心人士,那是因為他們一點也不瞭解我。他們要我找一個好點的女孩,別三心二意的,存倆錢,跟她結婚,然後在一件穩定的好工作上安定下來;就那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個盡頭的世界,阿門。那可不是我的生活!一定有比這更棒的生活,決不是這種平平淡淡的安寧,這個善良老大的福利國,還在沒經驗的道路上一瘸一拐的走呢!的的確確我就是這麼想的,在這個人能把衛星發射上太空,大家大談特談去其他星球訪問的世界上,一定會有了不起的事情會激發你,使你的心撲撲跳;那才上值得搜遍全世界來找尋的啊!我記得,有一天,我在彭德街上走,那時我在幹侍應生。就要上班了,我遛遛噠噠,望著一家商店櫥窗裡的皮鞋。它們的樣子可真夠瀟灑的,正和廣告上說的一樣:「今天的機敏人士所穿的皮鞋」。通常還配有一位可疑的成功人士的照片。以我的詞兒來說,總是看起來獐頭鼠目,時常引起我哈哈大笑,廣告就是那樣做的。 走過皮鞋店到了第二家的櫥窗,那是一家油畫店,櫥窗內僅有三張油畫,做了藝術性的擺設,用一方色彩天然的柔軟天鵝絨,覆蓋在金色相框的一角上。真娘娘腔嘛!如果你們懂我的意思的話。我並不是一個對藝術很有興趣的人,有一次出於好奇,我進了「國家畫廊」,展覽會使我冒火,這兒的確如此。好大一幅幅色彩明亮的圖畫,畫的是兩軍人馬在高山峽谷裡血戰;或者,憔悴的聖徒周身中箭;還有的畫的是貴婦或淑女,坐在那裡假笑、癡笑,身上穿的是絲綢、天鵝絨和帶花邊的衣服。我當時就決定了,藝術不是為我而有的。可是現在我看的這幅油畫,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卻有些不同。櫥窗裡有三幅油畫,一幅風景,畫了一點點我每天都能看到的漂亮景色。還有一幅是女人,畫的古古怪怪的,完全不成比例,根本沒法看得出她是女人,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新藝術」吧?真說不出個所以然。第三幅那是——我該怎麼形容一番呢?那是一幅簡簡單單的畫。畫像中一大片空白,只有那麼寥寥幾個圓圈一個套一個,如果你能那麼說話,全都是不同的顏色——從來沒料到過的古怪顏色,這一下那一下,東描西塗的片片彩色,似乎什麼都不是,居然它們還表示有了了不起的意義呢!我對形容並不行。 我站在那,周身發毛,就象我出了什麼極不尋常的事情似的。那些又新奇又昂貴的皮鞋,現在我很想穿了,我的意思是說對自己的衣裝,相當有點麻煩了。我喜歡衣著講究,來加深別人的印象;但我一生中從沒認真想過,要到彭德街來買一雙皮鞋。我知道在這他們開的那一號特別價錢——這些皮鞋也許要十五鎊一雙。他們說這些皮鞋精工手制什麼什麼的,總有個理由,價錢值得開那麼高。那根本就是浪費錢嗎。不錯,上等式樣的皮鞋,不過你也得為上等式樣多付不少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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