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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我發現你有點緊張,」他說:「你很謹慎,我贊成做事要謹慎,絕對不要說任何不能讓母親聽到的話!好了,你大概認為我辦公室有竊聽器吧?」

  我不知道,也在臉上表現出來。

  「就是隱藏式麥克風,」他說:「我可以保證,這裡絕對沒那種東西,我們的談話絕對不會被錄下來。要是你不相信的話,」他的坦誠有鼓勵性,「其實你又何必相信呢?——你盡可以選擇地方跟我談。」

  我說我相信這個地方絕對沒問題。

  「你很聰明!我可以保證,那種事對我們沒什麼好處,不論你或我,都不會說出對我們雙方不利的事。好了,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吧,你在為一件事煩心,又發覺我很同情你,覺得可以跟我談談。我是個人生經驗豐富的人,也許可以給你一點建議。煩惱分擔之後,就只剩下一半煩惱了。我們就這麼說怎麼樣?」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結結巴巴地說出我的故事。

  布萊德利先生非常機巧,他不時適當地點我一下,使我順利說完年輕時那段迷戀陶莉安的故事,以及我們悄悄成婚的事。

  「這種事太常見,太常見了,」他搖搖頭說:「我很瞭解,年輕人都有理想,喜歡真正漂亮的女孩,彼此認識還不夠,就已經結為夫婦了。後來怎麼了?」

  我繼續說下去。

  我故意把細節說得含糊些,因為我所扮演的那個男人一定不會多談細節,我只表現出理想破滅的情形——一個小傻瓜終於瞭解自己只是個小傻瓜。

  我讓他以為我們最後發生了嚴重的爭執。要是布萊德利以為我年輕的妻子跟別人跑了,或者始終有另外一個男人介於我們夫妻間,那就差不多了。

  「可是你知道,」我焦急地說:「雖然她——呃,並不完全像我想像得那樣,可是她的確是個甜美的女孩。我從來沒想到,她會這樣子!」

  「她到底對你怎麼了?」

  我解釋道,我「妻子」又回到我身邊來了。

  「你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

  「說起來也許有點奇怪,可是我真的沒有去想。老實說,我想我大概以為她死了。」

  布萊德利對我搖搖頭。

  「一相情願!真是一相情願!她怎麼會死呢?」

  「她一直沒寫信或用其他方式跟我聯絡,我也沒聽到她的消息。」

  「其實,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完全忘掉她。」

  這個有對黑珠子似眼珠的小律師,自有他對心理學的研究。

  「是啊,」我感激地說:「你知道,並不是我想跟別人結婚。」

  「可是你現在有這個意思了,對不對?」

  「這——」我表現得很不情願。

  「來,告訴老爹。」可厭的布萊德利說。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不錯,最近我正考慮再婚。

  可是我堅決拒絕說出再婚的對象,因為我不願意她扯進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告訴他她的任何事。

  這一次,我想我表現的反應又對了,布萊德利沒有堅持要我說出來,他只說:「這是很自然的反應,親愛的先生,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已經過去了,不用說,你又找到一個完全適合你的人,可以和你共享文學樂趣和生活方式,是個真正的伴侶。」

  我這時才發現,他知道賀米亞的事。事情很簡單,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我只有一個親近的女朋友。布萊德利收到我要求面談的信之後,一定查過我的所有資料,心裡早就對我有了大概的瞭解。

  「離婚怎麼樣?」他問:「那不是最自然的解決方式嗎?」

  我說:「根本不可能離婚,她——我太太——連聽都不願意聽。」

  「哈,哈,可以請問她對你的態度如何嗎?」

  「她——呃——她想回到我身邊,她——一點都不講理,她知道我另外有女朋友,而且——而且——」

  「很卑鄙——我懂了,看起來沒什麼辦法了,除非……可是她還很年輕……」

  「還有很多年可以活。」我悲哀地說。

  「喔,那也難說,伊斯特布魯克先生。你說她一直住在國外?」

  「她是這麼告訴我,不過我不知道她住在什麼地方。」

  「也許是在西部,你知道,有時候在那些地方會染上疾病,潛伏期有好幾年,等回來之後才突然發病,我就知道兩、三個這種例子,這次說不定也一樣。要是這樣能讓你高興點,」他頓了頓,「我願意小賭一下。」

  我搖搖頭。

  「她還有好幾十年好活呢。」

  「嗯,賭不賭由你決定……不過我們不妨下個賭注:我用一千五百賭一,這位女士在聖誕節之前就會死,怎麼樣?」

  「還要再快一點!我沒辦法等了,有些事——」

  我是有意不合作,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賀米亞和我已經發展到等不下去的階段了,或者我「妻子」威脅要找賀米亞的麻煩。也許他以為另外有人在追賀米亞。

  隨便他怎麼想,反正我的目的就是故意表現得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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