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波洛聖誕探案記 | 上頁 下頁
四三


  薩格登警監對美髮的問題一點兒不感興趣,用一種木訥的態度接著說下去:「考慮到案子的動機,我想說我們也許可以排除斯蒂芬·法爾先生,在他的父親和李先生之間有一些騙局而前者是受害者,這樣的事情是可能的,可我很難相信。當法爾提到那個問題時他的態度太輕鬆了,他相當自信——而且我認為他不是裝出來的,我認為我們在他身上找不出什麼線索來。」

  「我也不認為你會。」波洛說。

  「還有一個人有讓李老頭活著的動機——他的兒子哈裡。他是從這份遺囑中受益了,但我不認為他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當然這還不能肯定:普遍的看法大概是這樣,當哈裡從家裡跑掉的時候他就肯定被剝奪了繼承權,而現在他正要重新得寵呢!他父親要立新遺囑對他只有好處,他不會那麼傻,現在就殺掉他。實際上,就我們所知,他是不可能的。

  你看,我們是有進展的,我們排除了很多人。」

  「太對了,很快就會一個也不剩了。」

  薩格登咧嘴笑了。

  「我們不會那麼快的!我們還有喬治·李和他的妻子,以及戴維·李和他的妻子。他們都從李先生的死中受益,而且喬治·李,就我能瞭解到的,是一個抓住錢就不放的人。

  此外,他父親還威脅他要減少給他的生活費。所以我們發現喬治·李既有動機又有機會!」

  「接著說。」波洛說。

  「我們還有喬治·李夫人!她看見錢就像貓兒見著魚腥一樣,而且我敢打賭她現在已經負債累累!她對那個西班牙女孩很嫉妒,她很快看出那一個女孩正從老人那兒獲得權勢,她聽見他說要請律師來,所以她迅速地出擊了。你是可以找到證據的。」

  「有可能。」

  「然後是戴維·李和他的妻子,他們也受益於當前的遺囑,可我不認為對他們來說錢會是一個特別重要的動機。」

  「是嗎?」

  「是的。戴維·李看上去是一個夢想家——而不是那種貪財的類型。但他——嗯,他很古怪。就我看來,這件謀殺案可能有三個動機,鑽石糾紛,遺囑,還有——嗯——只是單純的仇恨。」

  「啊,你看到了這一點了,是嗎?」

  薩格登說:「當然啦,我從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了。如果戴維·李殺了他父親,我認為那不會是為了錢。而且如果他是兇手那也許就可以解釋——嗯,放血的事!」

  波洛贊許地看著他。

  「對,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這樣想的。這麼多的血——那是艾爾弗雷德夫人說的。它讓人想起古代的儀式——血祭,用獻祭的血來施塗油禮……」

  薩格登皺著眉說:「你是說只有瘋子才做得出來?」

  「Moncher——在一個人的身上有很多他自己意識不到的深藏著的本性。對鮮血的渴望——對神聖祭祀的渴求!」

  薩格登懷疑地說:「戴維·李看上去是一個安靜的,不會傷人的傢伙。」

  波洛說:「你不懂心理學。戴維·李是一個生活在往事中的人——對母親的記憶在他的心中仍然栩栩如生。他離開他父親很多年是因為他不能寬恕他那麼對待他的母親。他來這兒,讓我們設想一下,是來寬恕的。但他也許還是不能寬恕……我們知道一件事——當戴維·李站在他父親的屍體旁,他心裡的某個部分終於平靜下來而且覺得滿意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應得的懲罰!所有的罪惡在報應中被一筆勾銷了。」

  薩格登突然哆嗦了一下。他說:「別那麼說,波洛先生,你嚇了我一跳。也許就像你說的:

  那樣,如果這樣,戴維·李夫人是知道的——而且意味著她盡其所能地替他掩飾,我可以想像她會那麼做的。另一方面,我不能想像她是一個謀殺犯,她是這麼一個讓人愉快的平常女人。」

  波洛好奇地看著他:「她給你這種印象?」他小聲說。

  「嗯,是的——一個賢妻良母,如果你明白我什麼意思的話!」

  「噢,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薩格登看看他。

  「現在,來吧,波洛先生,你對這案子已經有了些想法,說說看吧。」

  波洛慢悠悠地說:「我是有了些想法,但它們都是相當混亂的,還是讓我先聽聽你對這案子的總結吧。」

  「好吧,就像我說的——三種可能的動機:仇恨,獲利,還有鑽石糾紛。按時間順序來看一下事實——

  三點三十分,家庭聚會,跟律師在電話中的談話被所有家庭成員無意中聽到了,接著老人沖他們發洩了一通,讓他們都碰了一鼻子灰。他們就像一群受驚的兔子一樣溜了出去。」

  「希爾達·李留在後面。」波洛說。

  「的確是這樣,可並沒多久。接著,大約六點鐘的時候艾爾弗雷德和他父親有一次會面——不愉快的會面。哈裡又要重新得寵了,艾爾弗雷德對此很不高興。艾爾弗雷德,當然,應該是我們主要的懷疑對象。他顯然有著最強的動機。

  然而,接著,哈裡第二個來了,談笑風生,老頭就喜歡他這樣。但在這兩次會面之前西米恩·李已經發現了鑽石的失蹤而且給我打了電話。他對兩個兒子都沒提鑽石丟失的事,為什麼呢?在我看來因為他很肯定他們兩個人都和這事沒關係。我相信,兩個人都不在被懷疑之列。就像我一直說的,老頭懷疑霍伯裡和另一個人,而且我很清楚他打算要幹什麼。記得嗎?他明確說那天晚上不要任何人來看他,為什麼?

  因為他在準備兩件事:第一,我的來訪。第二,另一個被懷疑的人的來訪。他的確叫某人晚飯後馬上來見他。那個人可能是誰呢?可能是喬治·李,更可能是他的妻子。還有一個人走進了我們的畫面——皮拉爾·埃斯特拉瓦多斯,他給她看過鑽石,他告訴過她它們的價值。我們怎麼知道那女孩不是個賊呢?記得那些有關於她父親的不光彩行為的暗示嗎?也許他是一個職業竊賊而且最後為此進了監獄。」

  波洛慢悠悠地說:「那麼這樣,像你說的,皮拉爾·埃斯特拉瓦多斯又回到了我們的畫面中……」

  「對,作為一個賊,而不是別的什麼。在被發現之後她也許會喪失理智,她也許憤怒地沖向了她的外祖父,襲擊了他。」

  波洛侵吞吞地說:「這是可能的——是的……」

  薩格登警監目光敏銳地看著他。

  「但你並不這麼看?波洛先生,你怎麼看呢?」

  波洛說:「我總是回到一件事上:死者的性格特徵。西米恩·李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裡面並沒有什麼秘密。」薩格登說,瞪著他。

  「那麼,告訴我,從一個本地人的觀點看這個人是以什麼聞名的。」

  薩格登警監用食指懷疑地摸著下巴,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他說:「我自己並不是一個本地人,我來自裡夫斯什爾,在邊界那邊——相鄰的一個郡。但在這一帶李先生當然是個知名的人物,我對他的瞭解都來自于傳聞。」

  「是嗎?是什麼傳聞呢——什麼樣的?」

  薩格登說:「嗯,他是一個厲害的傢伙,很少有人能從他那兒得什麼好處。但他用錢很慷慨,就像天生那麼大方似的。我想不通喬治·李怎麼會是他父親的兒子,他和他父親完全相反!」

  「啊:在這個家中有兩種明顯的血統:艾爾弗雷德、喬治和戴維很像——至少是在表面上——像他們母親那邊的家族。我今天早上看了一些畫廊裡的畫像。」

  「他脾氣很暴躁,」薩格登警監接著說,「而且他在女人的事上名聲很壞——那是在他年輕的時候,他現在已經病了很多年了,但即使在那方面他也一直表現得很慷慨。如果有了什麼麻煩,他總是付一大筆錢而且往往能把那個女孩給嫁掉。他也許有很多劣跡,但他從不吝嗇。他對他妻子很不好,總追著別的女人,忽略她的存在。她傷心而死,他們是這麼說的。當然這是一種習慣的說法,可我相信她真的很不幸,可憐的夫人,她一直有病,不怎麼外出。李先生毫無疑問是一個古怪的人,生性好復仇,如果什麼人害他一下,他總是要還以顏色的,他們是這麼說的。他從不在意要等上多長時間才能報復。」

  「上帝的磨坊轉得很慢,可它們磨得很細[即前文多次提到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此處為了和下文薩格登的話相對應,故再次採用直譯。——譯注。]。」

  波洛喃喃地說道。

  薩格登警監重重地說:「還不如說是魔鬼的磨坊!西米恩·李身上沒有任何高尚的東西。你可以說他是那種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魔鬼還對這筆交易津津樂道的人!而他也是驕傲的,像撒旦一樣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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