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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對大多數人來說,曾預言將有很多事情發生的二十九日的「勞動節」就和平常任何一天一樣靜靜地過去了。在公園和特拉法爾加廣場有過幾場演講,散亂的遊行隊伍唱著《紅旗之歌》盲目地穿過一些街道。新聞媒界因曾暗示過即將發生總罷工和恐怖統治的到來,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失勢退隱。大膽一些、精明一些的人試圖證明因為接受了他們的勸告,才有今天的相安無事。星期日的報紙登出了一則著名二級爵士詹姆斯·皮爾·埃傑頓爵士突然死亡的短訊。星期一的報紙以讚賞的口吻講述了他的一生。然而,他淬死的原因並沒有公佈。

  湯米對形勢的預測是正確的。這是一場獨角戲,樹倒猢猻散。克雷默甯於星期日上午離開英國倉促返回俄國後,其他幾個小組成員也跟著驚慌失措,逃離了阿斯特利·普賴爾斯,遺留下許多文件。這些文件毫無保留地、無情地洩露了他們的秘密。政府掌握了這些證據之後,又從那個死人身上找到了一個棕色的小日記本,上面記滿了這個陰謀的整個過程。政府就此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勞工領袖們直至此時才尷尬地意識到他們一直被人利用,無條件地接受了政府做出的一些讓步,畢竟,大家需要的都是和平,而不是戰爭。

  然而,內閣知道他們躲過了這一巨大災難是多麼的幸運。縈繞在卡特先生頭腦中的仍是昨天晚上發生在索霍區那幢房子裡的那一幕幕場景。

  他穿過那間肮髒的房間,在那裡,他看到了他的老朋友,那個大人物死在那裡。從死者的皮夾裡,他找到了那份伴隨著鮮血和死亡的協議草案。也就在那裡,當著其他三個人的面,將這份文件付之一炬。英國得救了!

  現在,三十日的晚上,在薩伏依飯店的雅座間裡,朱利葉斯·赫謝默先生正在恭候他的客人的到來。

  卡特先生第一個到達,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外表看起來性情暴躁的老先生。湯米一見到他,臉便刷的一下紅到耳根。

  「哈哈……」老先生癡癡地打量著他,「這麼說,你是我的侄兒了,長相雖然不怎麼樣,但事還真幹得不錯。不管怎麼說,你母親一定教育有方。過去的一切,我們都不要計較了,對嗎?你現在是我的繼承人,今後,我會建議給你一筆津貼。你可以把查默斯花園當成自己的家。」

  「謝謝,先生,你真慷慨。」

  「那個有著傳奇般經歷的年輕女士在哪裡?」

  湯米介紹了塔彭絲。

  「哈!」威廉爵士用眼睛打量著她說,「現在的女孩子跟我們那個年代的大不一樣了。」

  塔彭絲說:「也許是穿著不同了,但本質還是一樣的。」

  「也許對吧!頑皮的姑娘過去有,現在也有!」

  「的確如此。」塔彭絲說,「本人就是一個讓人討厭的頑皮姑娘。」

  「我相信你。」老先生輕聲地笑起來。他擰了一下她的耳朵,情緒好極了。大多數年輕女人都害怕這老頭,她們稱他叫「老熊」。塔彭絲活潑的性格讓這個厭惡女人的老傢伙開心起來。

  於是,膽怯的會吏總雖對自己處在這群人中總是感到恍恍惚惚,也開始為他有如此出眾的女兒而高興。可他仍然禁不住用緊張、擔憂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著她。塔彭絲的表現的確出色極了。她儘量克制自己不翹起雙腿,說話小心謹慎,堅持不吸煙。

  下一位客人是霍爾醫生,接著是美國大使。

  「我們最好都坐下。」朱利葉斯一一介紹了客人。「塔彭絲,你——」

  他揮手指了指那個象徵著榮譽和地位的座位。

  塔彭絲搖了搖頭。

  「那應該是簡的位置。一想起她堅持了這麼多年,她應該是今晚的皇后。」

  朱利葉斯向簡投去敬佩的一瞥。她靦腆地朝著指定的座位走來,是如此的優雅、漂亮。姿色的嬌妍簡直無與倫比。

  為了裝扮她,塔彭絲真是煞費苦心。由一位著名時裝設計師提供的這件禮服,被取名叫「絹丹」。由金色、紅色和棕色三種顏色組成。高雅的服裝映襯出姑娘無理的脖頸。濃密的金髮像一頂金冠戴在她可愛的頭上。在大家傾慕的目光注視下,她坐了下來。

  很快,晚宴進入了高潮,大家一致要求湯米給大家講講整個事件過程。

  「見鬼,你真是守口如瓶。」朱利葉斯嚷嚷道,「你告訴我說你去了阿根廷——儘管我猜想你有你的理由。你和塔彭絲讓我裝扮布朗先生的想法讓我高興得要死。」

  「這個主意本來不是他們的,」卡特先生聲音低沉地說,「這個誘敵深入的計劃是受一位過去的藝術大師的啟發而來的。紐約報紙上的短評讓他想起了這個計劃。他由此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差一點撞在這張網上面死於非命。」

  「我從來就不喜歡他,」朱利葉斯說,「從一開始我就感到他有些不對勁,我懷疑他花言巧語讓範德邁耶太大保持沉默。但是,直到瞭解到就在那個星期天,就在我們同他見面後,湯米的死刑令就接通而來後,我才恍然大悟,事實上,他就是那位所謂的大好人。」

  塔彭絲悔恨地說:「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總認為自己比湯米聰明,但是他無疑比我高明多了。」

  朱利葉斯表示贊同。

  「湯米無疑就是這件事中我們尋找的中心人物,我們不能讓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讓他來講講吧。」

  「說得對!」

  「真沒有什麼好講的。」湯米神情窘迫,很不自在。「直到找到安妮特的照片並意識到她就是簡·芬恩前,我還是一個笨蛋,簡直笨極了。後來,我回想起她怎樣固執地喊出『瑪格麗特』這個名字,想起那些畫,於是我把整件事仔細地回顧了一遍確保自己沒有幹蠢事。就這樣。」

  「接著講。」卡特先生敦促他說。他發現場米想再次用沉默來回避。

  「朱利葉斯告訴我範德邁耶太太的事。這件事一直困惑著我。從表面上看,似乎是他或詹姆斯爵土在耍花招。可究競是誰呢?後來我在抽屜裡發現了照片以及知道了布朗警督從他那裡拿到照片的事,我便開始懷疑朱利葉斯。然而,我又想起是詹姆斯爵士發現了假簡·芬恩。我無法作出判斷,決心不冒任何風險。我假設朱利葉斯就是布朗先生。我留下一張便條告訴他我去了阿根廷;同時,我把詹姆斯爵士的信以及一份工作邀請書都丟在書桌旁,這樣他會明白這是一場地道的花招。接下來,我給卡特先生寫了信並打電話給詹姆斯爵士。不管怎麼說,把他當成知心朋友是我瞭解事實真相的最好的辦法了。於是,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惟一的保留,就是藏文件的地方我沒有透露。在追蹤塔彭絲和安妮特時,他幫助我的態度差點使我消除了對他的懷疑。在她倆之間,我始終毫無保留。於是,我便得到一張偽造塔彭絲簽名的便條。此時,我恍然大悟,一切都真相大白。」

  「你怎麼知道簽名是偽造的呢?」

  湯米從衣袋裡拿出便條,讓大家傳閱。

  「這的確像她的筆跡,但是從簽的名字來看,我知道這張便條不是她寫的。因為她從不把名字拼寫成『Twopence』。沒有見過她簽名的人是不會知道這一點的。

  朱利葉斯見過——他曾給我看過她留的便條——而詹姆斯爵士卻從未見過。以後的事就順利多了。我迅速把艾伯特打發到卡特先生那裡,然後假裝離開,卻匆匆折回。發現朱利葉斯在車裡發怒後,我意識到這不是布朗先生計劃的內容,也感覺到了可能會有麻煩。除非詹姆斯爵士在現場被發現,否則,我空口無憑,卡特先生是不會相信的。」

  「我當時真不相信你。」卡特先生有些悔恨地插話說。

  「所以我才把姑娘們打發到詹姆斯爵士那裡。我肯定他們遲早會在索霍區的房子裡來。我用槍威脅朱利葉斯,我想讓塔彭絲把看到的事告訴詹姆斯爵士;這樣,他就不會來打擾我們了。等姑娘們走遠後,我讓朱利葉斯迅速開車前往倫敦。在路上,我把整個事件告訴了他。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達索霍區。我們在房子外與卡特先生碰頭,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們躲進屋裡窗簾後的凹處。警察已經得到命令,如有人間起,就說沒有人進入房子。這就是全過程。」

  湯米突然停止了講述。

  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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