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暗藏殺機 | 上頁 下頁 | |
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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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大約九點,他出去了。乘一輛車穿過城鎮——順便說一句,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地方,我想等我找到簡以後,我會帶她到那裡去住一段時間——隨後他付了錢把車子打發走了。沿著峭壁頂部的松林向前走去,你知道我也在那兒。我們步行,大約定了半小時。一路上有許多別墅,它們漸漸地在我們身後消失,最後我們來到一幢房前,它好像是別墅群中的最後一座。這是幢大房子,四周松林覆蓋的地方也很大。 「這是個相當黑的夜晚,通向房子的行車道也和夜色一樣漆黑。我能聽見他在前面走,儘管我看不見他。我得小心翼翼地走,以防萬一他察覺到有人跟蹤他。我拐了彎,正好看到他在按門鈴,走進房子。我就留在原地。天開始下雨了,很快我差不多被雨水淋透,天氣冷得夠嗆。 「惠廷頓沒有再出來,過了一會,我有點不安,開始在四周悄悄徘徊。所有底樓的窗子都關得嚴嚴實實的,但是在樓上(這是幢兩層樓的房子),我注意到有扇窗子裡有燈,窗簾沒有拉上。 「嗨,正好窗子對面長有一棵樹。樹離房子大約有三十英尺,我有那麼一種想法,要是我爬到那樹上,很可能我能看見房子裡發生的事。當然,我知道沒有理由說明為什麼惠廷頓就一定在這間房間裡而不在另外一問房裡——事實上,也沒有多少理由斷定他會在樓下某一間接待室裡。不過我想,我費了這麼大的勁在雨中站了這麼久,不管做點什麼事總比什麼事也不做要強。所以我開始爬樹。 「事情並非那麼容易。雨水使樹枝變得非常滑,爬樹時我只有一個立腳之處,但一點一點地我設法往上爬,最後我爬到與窗子相等的高度。 「然而我感到失望。我的位置太偏左面了。我只能看見室內的過道。我所看得見的只是一點窗簾,一碼寬的牆紙。 呢,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用處,就在我打算放棄,屈辱地爬下樹的時候,裡面有人走動,身影投在我看得見的那麼一丁點牆紙上——老天哪,那正是惠廷頓! 「此時,我熱血沸騰。我一定得向房間裡看上一眼。這下得由我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我注意到大樹上有一根很長的樹枝向右面伸出去。如果只要能沿著它挪動一半的距離,問題就可以解決了。但是樹枝能否承受住我的重量則毫無把握。我下定決心要冒一冒險,於是我開始行動。我十分謹慎地一英寸一英寸地往前爬。樹枝發出嘎嘎響,左右搖擺個不停,這時根本不可能去想會不會掉下去,終於我安全地爬到了理想的位置。 「這個房間中等大小,完全技衛生要求的方式佈置的。 房間中央有張方桌,上面有一盞檯燈,坐在桌旁面對著我的正是惠廷頓。他正對一個穿著像醫院護士的女人講話。她坐著背對著我,所以我無法看見她的臉。雖然遮簾是拉起來的,但窗子本身是關上的,所以他們的講話我一個單詞也無法聽到。似乎惠廷頓一直在講,護士只是在聽。時而她點點頭,時而搖搖頭,好像她在回答問題似的。看起來惠廷頓說話時語氣非常有力——有一兩次他用拳頭敲打桌子。這時雨已停了,天空突然問晴朗起來,天氣就是這個樣子。 「不久,他的話好像快講完了。他站起來,護士也站起來。他朝窗子看了看,問了些什麼——我猜他問雨是否停了。不管怎樣,她徑直穿過房間往外看。就在這時,月亮從雲層後面露了出來。我害怕被這女人看見,因為我完全處在月亮之下。我設法往後退一點。我的身子突然挪動使老朽的樹枝承受不了。嘩啦一聲響,樹枝被折斷,我隨之被摔下來!」 塔彭絲低聲細氣地說:「啊,朱利葉斯,太激動人心了! 往下說。」 「哦,我夠幸運的,我掉在一塊鬆軟的土地上——不過我一時動彈不了,確實如此。我知道的下一件事便是躺在床上,床的一側有一位護士(不過不是惠廷頓的那位護士),另一側是一位戴著金邊眼鏡、長有黑鬍子的小個子男人,是個典型的醫生。他搓著兩手,我望著他時他揚起了眉毛。他說: 『啊:瞧我們的年輕朋友又恢復知覺了。頂好。頂好。』「我玩了一點慣用的花招,問:『發生了什麼事?』和『我在哪兒?』不過我相當瞭解答案是什麼。我的腦子並不老朽過時。『我想目前這樣也差不多了,護士小姐,』小個子男人說。護士以一種受過良好訓練的輕快步子走出房間。不過在她走出門時,我捕捉住她看我時那種十分好奇的眼神。 「她那種眼神使我頓時有了個主意。『喂,大夫,』我說,試著在床上坐起來,但是在我這麼做的時候,我的右腳使我感到一陣劇痛。『輕微扭傷,』醫生解釋著。『問題不嚴重,兩三天后你就能活動了。』」這時,塔彭絲插嘴說:「我注意到你走路腳有點跛。」 朱利葉斯點頭,又繼續說下去。 「『怎麼搞的?』我又問。他乾巴巴地回答,『你摔下來,弄掉樹上的許多樹枝,掉在我新培育的一塊花圃裡。』「我喜歡這個人,他顯得有幽默感。我有把握,他至少直截了當。我說:『當然啦,大夫,對損壞樹木的事我十分抱歉,我想新種的花全都由我賠償。不過,也許你想知道,我在你的花園裡做什麼?』他回答道:『我想,這件事確實需要解釋。 嗯,首先,我不曾跟在傻瓜後面。』「他微笑著,『我的第一種看法。不過我很快改變了我的想法。順便問一下,你是美國人,對吧?』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他,『你呢?』『我是霍爾大夫。這兒,你不會不知道,是我的私人療養院。』「我不知道,也不想讓他瞭解。我只感謝所給的信息。我喜歡這個人,我覺得他直率,不過我不打算告訴他全部情況。首先,他可能不會相信。 「刹那間我下了決心,說:『啊,大夫,我想我是個大傻瓜,但是我感謝你讓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不是比爾·賽克斯①所幹的勾當。』接著我繼續咕咕噥噥地講了有關一位姑娘的事。我故弄玄虛提出什麼嚴格的監護人的事情啦,精神崩潰啦,最後我解釋我好像在療養院的病人中認出了她,所以我在夜間出來冒這趟風險。 ①比爾·賽克斯:狄更斯小說《奧利弗·特威斯特》中下層社會一個兇殘的盜賊——譯注。 「我想這是他所想聽到的這類事情。我講完以後,他和藹地說:『真是個浪漫的故事。』我接著說:『好了,大夫,你對我坦誠相見嗎?你這兒現在,或你這兒以往任何時候有個一位名叫簡·芬恩的年輕姑娘嗎?』他一邊回想一邊重複這個名字。他說:『簡·芬恩?沒有此人。』「我顯得非常使惱,我猜我臉上也表現出懊惱的神色。 『你肯定嗎?』『非常肯定,赫謝默先生。這是個不同尋常的名字,我不可能忘記的。』「呃,那絕對如此。但這使我有了餘地。我倒有點希望我的搜尋該結束了。我最後說:『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有另外一件事。我抱緊那該死的樹枝時,我以為我認出我的一個老朋友,他在向你的一名護土談話。』我有意不提名字,因為惠廷頓當然可能會在那兒用不同的稱呼,但是醫生立即回答:『惠廷頓先生,也許是吧?』我說:『正是此人。他在這兒做什麼?不會告訴我他的神經有毛病吧?』「霍爾大夫笑了起來。『沒有,他來這兒是看一位護士,伊迪絲護士小姐,是他的侄女。』我大聲說:『啊,那真想不到!他還在這兒嗎?」不,他差不多馬上就回城裡去了。』我突然喊出來:『太可惜了!不過也許我能和他的侄女——伊迪絲護士小姐說說話,剛才你是這麼說她的名字,對吧?』「但是醫生搖搖頭。『恐怕這也不可能,今晚伊迪絲小姐也和一個病人離開了。』我說,『看起來我運氣不好。你有他在城裡的地址嗎?我想我回去時要去拜訪他。」我不知道他的地址。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寫信給伊迪絲小姐要他的地址。』我謝謝他,『別說誰想要他的地址,我想給他一個小小的驚喜。』「那就是我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當然,如果那姑娘的確是惠廷頓的侄女,她是非常機敏的不會掉進圈套,不過這值得試試。我要做的下一件事情是給貝雷斯福德先生起個電文,告訴他我在哪兒,我因為腳扭傷而躺在床上,如果他不忙的話,要他過來一下。我對要說的話必須謹慎。然而,我沒有收到他的信,我的腳也快好了。只是稍微有點扭傷,不是真正的扭傷。所以今天我向小個子醫生告別,告訴他如果他收到伊迪絲護士小姐的信並回到城裡,請給我捎個話。 哎呀:塔彭絲小姐,你臉色怎麼如此蒼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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