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暗藏殺機 | 上頁 下頁
一〇


  卡特先生的性格裡有著十分有魅力的某種成分。塔彭絲說話時,仿佛要下力氣才能擺脫它。她說:

  「我們不能那樣做,是嗎,湯米?」

  但是,讓她吃驚的是,她的格檔並沒有為她撐腰。他的眼睛盯著卡特先生,說話時的語調是一種不尋常的、服從的語調。

  「我敢說,我們瞭解甚少的情況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先生。然而,事實上,你可儘管知道。」

  「湯米:「塔彭絲吃驚地大聲說。

  卡特先生在椅子上急轉過身子。他兩眼充滿了疑問。

  湯米點點頭。

  「是的,先生。我一下子就認出了你。我在情報部幹事時,曾在法國見過你。你一走進房間,我知道——」

  卡特先生舉起了手。

  「不要講名字,拜託了。這兒的人們叫我卡特先生。順便說一下,這是我表妹的房子。碰上幹完全非官方的行動,她有時樂意把房子借給我。嗯,現在,」他的目光先後掃過他們兩個人——「誰打算告訴我情況?」

  「講吧,塔彭絲,」湯米下命令了,「是你的奇聞漫談。」

  「是的,可愛的女士,說出來吧。」

  塔彭絲順從地開了口,從組成青年冒險家有限公司起直到後來,一古腦兒全都說出來。

  卡特先生仍以他疲倦的神態安靜地聽著。他不時用手捂住嘴唇,仿佛要掩住他的微笑。塔彭絲說完,他沉重地點點頭。

  「情況不多,但是誘人。十分誘人。如果你原諒我這麼說的話,你們是讓人好奇的年輕的一對。我不知道——但別人失敗之處你們可能成功……我相信運氣,你們知道——

  總是有……」

  他停了一下又往下說:

  「嗯,這事怎麼樣?你們出來冒險。為我工作你們覺得如何?全都是非官方的,你們知道,開支全包,外加公道的報酬?」

  塔彭絲盯著他,兩唇分開,眼睜得越來越大。「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呢?」她喘著說。

  卡特先生笑了。

  「只是把你們現在做的事繼續幹下去。找到簡·芬恩。」

  「好,不過——簡·芬恩是誰?」

  卡特先生沉重地點點頭。

  「是的,你們有權知道這件事,我想。」

  他坐在椅子上往後靠了靠,翹起腿,兩手指尖對著指尖,開始低聲單調地說:

  「秘密外交(順便說,差不多總是糟透了的政策!)和你們無關。可以說,早在一九一五年初就擬出了某個文件。這是一項秘密協議的草案一條約一你們想怎麼稱呼都行。擬定該草案是準備讓多方代表簽字,是在美國制訂的——當時它是個中立國家。文件草案被送往英國,為此目的選了一位特別信使,一個名叫丹弗斯的年輕人。希望整個事情保密,沒有任何情況洩漏出去。這種希望通常令人失望。

  有人老是在談論:

  「丹弗斯乘盧熱塔尼亞號客輪前往英國。他用油布包裝著寶貴的文件,貼身帶在身上。正是在那次特別的航行中,盧熱塔尼亞號客輪被魚雷擊中沉沒。丹弗斯被列在失蹤人員的名單上。終於,他的屍體被沖到海邊,後經驗明就是他,這點無庸置疑。但是油布包卻失蹤了!

  「問題是,是有人將油布包從他身上取走呢,還是他本人將它交給另一個人保存呢?有一些情況增強了後一種看法的可能性。在魚雷擊中輪船以後,在放下救生艇的時間裡,有人看見丹弗斯對一位年輕的美國姑娘說話。沒有人真正看見他把任何東西交給她,不過他可能已經交了。我仿佛感到這十分可能,他將文件託付給了這位姑娘,相信她,因為是婦女才有較大的機會把文件安全地帶上岸。

  「就算事情是這樣,但姑娘在哪兒,她如何處理了這些文件?根據以後來自美國的情報,似乎有可能丹弗斯從頭至尾被人緊緊跟蹤。這位姑娘和丹弗斯的敵人勾結嗎?或許她也被人跟蹤,不管是中計還是被迫,她把寶貴的油布包交出去了嗎?

  「我們著手要努力查出她。事情出人預料地難。她的名字叫簡·芬恩,這個名字應正式地出現在倖存人員的名單上,但姑娘本人似乎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對她簡歷的查詢幾乎無濟於事。她是個孤兒,在美國西部一所小學裡幹過我們這裡稱之為小學教師的工作。她的護照上簽的是要去巴黎,在巴黎她打算加入一家醫院醫務人員的隊伍。她自願提出服務,經過一些信函來往,她的要求被接受。看見她的名字出現在從盧熱塔尼亞號客輪上救起來的人員名單上,醫院的人對她沒有去住暫住房,也沒有聽到任何她的音訊自然會感到吃驚。

  「啊,儘管作出種種努力要查到這位姑娘——但卻徒勞無功。我們我遍了愛爾蘭,但是在她到英格蘭之後.則杏元音信。勿需使用條約草案了——這件事本來可以很容易辦到的——所以我們得到這樣的結論:丹弗斯已把文件銷毀了。戰爭進入另一個階段,外交方面也相應地改變,條約再沒有重新起草。關於條約草案存在的流言蜚語被斷然地否認了。簡·芬恩的失蹤為人們所遺忘,整個事情也就煙消雲散。」

  卡特先生停了下來,塔彭絲急不可耐地插話:

  「然而為什麼這件事又冒出來了?戰爭已經結束。」

  卡特先生的言行舉止顯得有點警惕起來。

  「看起來文件畢竟沒有銷毀,文件今天再出現就具有一種新的但是極有害的含義。」

  塔彭絲聽傻了眼。卡特先生點點頭。

  「是的,五年前,條約草案是我們手中的一件武器:今天它是反對我們的武器。它是一個巨大的失策。要是條約的條款公諳於眾的話。那將意味著災難……它很可能引起另一場戰爭一這次不是和德國作戰!這極有可能,儘管我本人認為沒有這種可能,但毫無疑問,那份文件牽連到我們許多政治家,當前我們不能以任何方式使他們名聲掃地。作為對工黨的一種呼聲那是不可抗拒的,依我之見,一個由工党領導的政府在這個節骨眼上對英國貿易極為不利,但對真正的危險來說,那根本不算一回事。」

  他停下來,然後安靜地說:

  「也許你們聽說過或閱讀過,在目前勞工動亂的背後,有布爾什維克的影響起作用?」

  塔彭絲點點頭。

  「這是真相,布爾什維克的黃金正往這個國家傾注。為的是進行革命這麼一個特定的目的。有某個人,這個人的真實姓名並不為我們所知,他在暗處為他自己的目的工作。布爾什維克分子在勞工動亂的幕後——而這個人又在布爾什維克的幕後:他是誰?我們不知道。人們講到他時總是用『布朗先生』的稱呼。不過有件事是肯定的,他是這個時代的犯罪分子。他控制一個不可思議的組織。戰爭期間絕大多數的和平宣傳是由他組織和提供經費的。他手下的間諜無處不在。」

  「一個中立的德國人嗎?」湯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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