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暗藏殺機 | 上頁 下頁


  她這樣做了,時鐘敲響十一點時,她一下子沖進大樓的入口處。埃索尼亞玻璃製品公司在頂樓,雖然有電梯,但塔彭絲決定走上去,她走到頂樓落地玻璃門外停了下來,有一點兒喘不過氣。玻璃門上橫著印有那傳奇的字樣:埃索尼亞玻璃製品公司。

  塔彭絲敲門。聽見房間裡的聲音,她扭動門上的把手,走進一間小而頗為肮髒的辦公室。

  一位中年辦事員從靠近窗戶的寫字桌旁的高凳子上下來,好奇地向她走過來。

  「我和惠廷頓先生有預約,」塔彭絲說。

  「請您走這面好嗎?」他走過一扇寫著「私人使用」的分隔門,敲了敲門,然後打開門,站在一邊讓她走進去。

  惠廷頓先生坐在鋪滿文件的一張大寫字桌後面。塔彭絲覺得她原來的判斷得到了證實。惠廷頓先生有了麻煩。他那闊氣的富足和詭詐的眼神加在一起不會引人注目。

  他抬起頭看了看,點點頭。

  「所以,你還是來了,對吧?很好。請坐,好嗎?」

  塔彭絲坐在他對面的一把椅子上。這個早晨,她看起來特別嬌小嫺靜。她缺乏膽量地坐在那兒,兩眼低垂,而惠廷頓先生整理文件,發出沙沙響。最後,他把文件推在一邊,身體從寫字桌往前靠。

  「現在,親愛的年輕女士,讓我們談談正事。」他那張大臉露出微笑。「你想要工作嗎?嗯,我有工作提供給你。現在你對付給一百英鎊現金、所有開支報銷有什麼說的?」惠廷頓先生在椅子上往後靠,他的兩隻大拇指插進背心的袖孔。

  塔彭絲警惕地看著他。

  「那麼工作的性質呢?」她問道。

  「掛名的——完全是掛名的。一次愉快的旅行,就是這些。」

  「到哪兒?」

  惠廷頓先生又微微一笑。

  「巴黎。」

  「啊!」塔彭絲若有所思地說。她想:「當然,如果父親聽說這事,他會大發一通脾氣:但是不知怎麼的,我看不出惠廷頓先生在扮演一個冒失的騙子角色。」

  「是的,」惠廷頓先生往下說,「還有什麼能更令人高興的?把時鐘倒撥幾年——只少許幾年,我深信——重新進入巴黎比比皆是、令人陶醉的pensionnatsdcjeunesfilles①中的一所——」

  塔彭絲打斷他的話,「一所pensionnat?②」

  ①法語。意為:少女寄宿學校。——譯注。

  ②法語。意為:寄宿學校。——譯注。

  「正是這樣。科洛比爾夫人的公司在紐利大街。」

  塔彭絲對這個名字太熟悉了。沒有什麼能比此事挑選得更精細的了。她有幾位美國朋友在那兒。她比任何時候都感到困惑。

  「您想要我去科洛比爾夫人的公司?去多久?」

  「看情況,可能三個月。」

  「就這些?沒有別的條件?」

  「什麼條件也沒有。當然,你要理解我的受監護人的性格,而且你不要和你的朋友聯繫,我要求眼下絕對保密。順便問一句,你是英國人,對吧?」

  「是的。」

  「不過你說話時稍帶一點兒美國口音。」

  「我在醫院裡很要好的朋友是位美國小姑娘。我敢說,我是從她那兒學來的。我也能很快去掉美國口音。」

  「與此相反,對你來說,可能更容易被認為是一位美國人。你在英國昔日的生活詳情可能難於持續下去。是的,我想,毫無疑問那將會更好一些。然後——」

  「請等一下,惠廷頓先生。你仿佛已經認為我同意此行是理所當然的了。」

  惠廷頓看上去很吃驚。

  「肯定,你沒有想到拒絕吧?我可以讓你放心,科洛比爾夫人的公司是一家非常上等的和傳統的公司。而且條件最慷慨大方。」

  「確實如此,」塔彭絲說,「正是這樣,條件幾乎可算是很慷慨,惠廷頓先生。我無法明白,不管以哪種方式,對你來說我不值得付那麼一大筆錢。」

  「不值嗎?」惠廷頓先生輕聲地說,「嘿,我會告訴你。不用懷疑,我可以花少得多的錢找到其他人。我之所以願意為之付錢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士,她有足夠的聰明才智,鎮定自若。遇事不慌,能很好扮演她的角色。她還是一位謹慎從事不問太多問題的人。」

  塔彭絲微微一笑。她感到惠廷頓已經贏了。

  「還有另一件事。迄今還尚未提到貝雷斯福德先生。他從哪兒著手呢?」

  「貝雷斯福德先生?」

  「我的搭檔,」塔彭絲態度莊嚴地說,「你昨天看見我們在一起。」

  「啊,是的。但是恐怕我們不會需要他的服務。」

  「那這事就告吹了!」塔彭絲站起來,「要麼兩人一塊幹,要麼兩人都不幹。很抱歉——但是情況就是這樣。再見,惠廷頓先生。」

  「等一下,讓我們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不能對付。請坐下,小姐——」他疑惑地沒往下說。

  塔彭絲記起擔任會吏總①的父親時,她良心上感到一陣內疚。她匆忙利用頭腦裡想起的第一個姓名。

  ①會吏總:英國國教會中地位僅次於主教的牧師.其職務為協助主教監督其他牧師的工作。——譯注。

  「簡·芬恩。」她說,這兩個簡單的單詞的作用使她目瞪口呆不再說下去。

  因為所有溫和的表情從惠廷頓先生的臉上一下消失了,他的臉氣得發紫,前額上青筋暴漲。在其後面隱藏著一種懷疑的沮喪。他身體向前傾,憤怒地發出嘶嘶聲說:

  「那就是你的小小花招,對嗎?」

  塔彭絲雖然大吃一驚,但她仍保持鎮靜。她壓根兒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但是她天生來就機智,覺得必須做到「不洩氣」,她總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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