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ABC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五四


  「不,不,我該說我並不知道,除非你是盧卡斯先生的——他們是怎樣稱呼你的?——隨從。或者你是為梅納德先生做事?」

  (梅納德和科爾是辯護律師。)

  他的語氣彬彬有禮,可興致卻不怎麼盎然。他看來有些心不在焉。

  「我是赫爾克里·波洛……」

  波洛溫和地說出這些詞……並觀察他的反應。

  卡斯特先生悄悄抬起頭來。

  「哦,是嗎?」

  他說話的樣子如同克羅姆警督一樣自然——只是沒有目空一切的傲慢。

  片刻之後,他又重複了他的話。

  「哦,是嗎?」他說,這一次他的語調有所不同——談話中帶著醒悟過來的興致。他抬起頭,看著波洛。

  赫爾克里·波洛迎著他那注視的目光,文雅地點了點頭。

  「是的,」他說,「我就是那個你寫信去的人。」

  這種目光的接觸即刻間便告破裂。卡斯特先生低下眼睛,惱怒和煩躁地說:

  「我可從來沒有給你寫過信。那些信不是我寫的,我已經說過許多遍了。」

  「我知道,」波洛說,「可是,如果你沒有寫過那些信的話,誰會寫呢?」

  「是個敵人,我肯定有個敵人。他們全都在針對我,警察——每個人——都在反對我。這是個巨大的陰謀。」

  波洛並沒有回答。

  卡斯特先生說:

  「每個人都在反對我——情況總是這樣。」

  「當你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也這樣嗎?」

  卡斯特先生看來是在沉思。

  「不,不,那時候可不是這樣。我母親很喜歡我,可她太雄心勃勃——那種可怕的雄心勃勃。那就是她給我取那些荒謬的名字的原因。她有些可笑的念頭,認為我將會成為什麼大人物。她總是要求我堅持追求,她總是談論意志力……並說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命運的主人……她說我可以做成任何事!」

  他沉默了一分鐘。

  「當然,她大錯特錯了。我不久便認識到了自己。在生活中,我不是那種不斷前進的人。我不斷地做錯事——使我自己看上去荒誕可笑,而且我膽小羞怯——害怕與人打交道。我在學校裡並不好過——那些男孩子發現了我的教名,他們常常以此取笑我……我在學校裡表現極差——遊戲、功課,每件事都挺差的。」

  他搖搖頭。

  「可憐的母親就這樣去世了。她滿懷失望……即使是當我在念商科學校的時候,我也挺笨的——我學習打字和速記要比別人花更長的時間,然而我並沒有感到愚蠢——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他突然間懇切地看了另外那個人一眼。

  「我明白你的意思。」波洛說,「繼續說吧。」

  「正好是那種感覺,其他每個人都認為我愚蠢,這非常令人洩氣。後來在辦公室工作的時候,情形也一樣。」

  「後來在戰爭中也一樣嗎?」波洛催問道。

  卡斯特先生的臉突然間亮堂起來。

  「你知道,」他說,「我喜歡戰爭。在戰爭當中,我第一次感覺到與別人一樣,我們都處在相同的困境當中,我同別人一樣棒。」

  他的笑容消失了。

  「隨後我的頭部受了傷,非常輕。可他們發現我有抽痙現象……當然,我一直都知道,有時候我無法確定自己在做什麼。你知道,會有一時間的疏忽。當然,有一兩次我會跌倒。我真的以為他們不該因此而控告我。不,我認為那樣不對。」

  「然後呢?」波洛問。

  「我有一個做職員的機會,當然,那時也可以去做許多賺錢的工作。戰後,我過得可不那麼差。我總是錯過提拔的機會,我並沒有往前走太多。事情開始變得非常困難起來——確實非常困難……尤其是當消沉來臨的時候。老實告訴你,我幾乎要挺不過去了(而作為一個文員,你該是挺體面的),直到我得到這份推銷長統襪的工作,有了一份薪水和傭金!」

  波洛溫和地說:

  「可你是否清楚,你所說的那家雇傭你的企業否認這個事實?」

  卡斯特先生再次激動起來。

  「那是因為他們參與了合謀——他們肯定參與了合謀。」

  他繼續說:

  「我收到了書面的依據——書面依據。我收到他們寫給我的信,指示我要去什麼地方,去見什麼人。」

  「實際上也不是什麼書寫的依據——那是用打字機打的。」

  「那全都一樣。一個批發生產商的大企業自然使用打字機寫信。」

  「卡斯特先生,你難道不知道打字機是可以被識別的?所有那些信都是用某台打字機打的。」

  「你是什麼意思?」

  「是用你那台打字機——你房間裡找到的那台打的。」

  「那是我開始工作時,那家企業送來的。」

  「是的,可這些信都是隨後收到的。所以這就好像,是你自己打了那些信寄給你自己的,不是嗎?」

  「不,不。這是陷害我的一部分伎倆。」

  他突然補充道: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