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ABC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四一


  波洛瞥了一眼手錶。我們注意到了這個暗示。我們要全天都謹慎以待,上午在盡可能多的街道中巡邏。然後駐守在賽馬場的眾多可能的地點。

  我說的是「我們」。當然,就我自己而言,這樣的巡邏沒什麼大作用,因為我從未能夠把眼睛盯住ABC。然而,既然這個主意是要盡可能的覆蓋廣闊的地盤,我便提議我還是做一位女士的護衛。

  波洛表示同意——而我則擔心他的眨眼之中藏著什麼意思。

  姑娘們帶上帽子散開去。唐納德·弗雷澤站在窗邊,向外張望,顯然是思緒茫然不知所措。

  富蘭克林·克拉克瞥眼看著他,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心不在焉,聽不進話。他於是降低話音,同波洛攀談起來。

  「瞧,波洛先生。我知道,你去了徹斯頓,見過我嫂子。她有沒有說過——或是暗示——我的意思是,她有沒有提起過什麼事?」

  他停住口,挺懊喪。

  波洛顯出一副單純無知的神情,開口回答起來,這使我大生懷疑。

  「Comment(法文,意為:什麼。——譯注)?你嫂子說過、暗示過或是提議過什麼?」

  富蘭克林·克拉克臉色漸紅。「可能你認為這並不是涉及個人事務的時機——」

  「Du tout(法文,意為:一點也不。——譯注)!」

  「可我倒是想直接面對問題。」

  「真是令人欽佩的理由。」

  這一次,我想,克拉克對波洛那張溫和的臉孔產生了懷疑,因為它掩飾著某種內在的歡娛。他重重地咳嗽起來。

  「我嫂子是個很好的女人——我一直挺喜歡她的,可她時常生病。久病之人經常使用麻醉品之類的東西,往往難免會對別人胡思亂想!」

  「噢?」

  現在,波洛的眼神當中已沒有異議。

  但富蘭克林·克拉克完全被自己的對話任務所吸引,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那是關於托拉·格雷小姐。」他說。

  「哦,你是說格雷小姐?」波洛的口氣中帶著純真的驚訝。

  「是的,克拉克女勳爵腦中有別的想法。你瞧,托拉——格雷小姐是個挺漂亮的姑娘——」

  「可能——是吧。」波洛承認道。

  「而女人,即便是最優秀的女人,對其他女人總是有點惡意的。當然,托拉對我哥哥來說極其寶貴——他總說她是他見過的最好的秘書——他非常喜歡她。可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我的意思是,托拉不是那種姑娘——」

  「不是嗎?」波洛附和地說。

  「可我嫂子擇滿腦子都是——嫉妒,我想。她到並沒有顯露過什麼。可自從卡死後,只要格雷小姐有什麼問題——夏洛特總會發脾氣。當然,這也有部分原因是由於病情和嗎啡的緣故——卡普斯蒂克護士是這樣講的。她說我們不該責怪夏洛特滿腦子裡都塞滿了這些念頭。」

  他停頓下來。

  「是嗎?」

  「我想讓你理解的是,波洛先生,那當中壓根沒什麼事。那僅僅是一個病婦的胡思亂想。請看這裡——」他在口袋中摸索,「這是我在馬來群島的時候,我哥哥給我寫來的信。我希望你能讀一下,以便能明白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波洛接過信,富蘭克林來到他身邊,用手指指著信件,大聲地朗讀出信中的部分內容:

  「——這裡的情形一如既往。夏洛特的疼痛狀況已有所減緩,我希望可以說是減輕了很多。你也許記得托拉·格雷?她是個可愛的姑娘,對我來說是極大的安慰。這遠非我的言語可以表達。她的同情心和情趣不容懷疑的。她對美好的事物有著一種高雅的品位和鑒賞力,能與我分享對中國藝術的強烈愛好,能找到她確實是我的至幸。再沒有別的姑娘能像她這樣,成為我更親近和更鍾情合意的夥伴。她的生活挺辛苦的。也並不一直快樂,可我很高興能感覺到她有一種對家庭的真正鍾愛之情。」

  「你瞧,」富蘭克林說,「那就是我哥哥對她的切身感受。他把她看作女兒。而我哥哥一去世,他妻子實際上即把她逐出那所房子,這令我感覺極不公平!女人真是些惡魔,波洛先生。」

  「請記住,你嫂子正沉浸在疾病和痛苦之中。」

  「我知道。我也是那樣告訴自己的,我們不該對她進行評論。同樣,我想給你看這封信,是並不想因為克拉克女勳爵所說的任何話語,而使你對托拉產生錯誤的印象。」

  波洛把信交還給他。

  「我可以向你保證,」他笑著說,「我從不允許自己從別人告訴我的任何事物之中產生錯誤的印象。我有自己的判斷。」

  「好,」克拉克說,一邊藏好那封信,「我很高興還是給你看了信。姑娘們來了,我們最好離開吧。」

  正當我們離開房間時,波洛把我叫了回來。

  「你真的決定要一同去巡查,黑斯廷斯?」

  「哦,是的。在這裡呆著無所事事,我是不會高興的。」

  「思維同樣可以向身體一樣行動,黑斯廷斯。」

  「哦,你在那方面做的比我要好。」我說。

  「無可爭辯,你很正確,黑斯廷斯。我提議你有意地向一位女士獻殷勤,我說得對嗎?」

  「那倒是個好主意。」

  「那你希望去陪伴那位女士呢?」

  「哦,哦——呃——還沒有考慮過。」

  「巴納德小姐怎麼樣?」

  「她是獨立的那種人。」我反對道。

  「格雷小姐?」

  「是的。她要好一些。」

  「我發現你,黑斯廷斯,真是標新立異,儘管顯而易見,你極不誠實!你早已打定主意要與你的金髮天使在一起。」

  「哦,是的,波洛。」

  「我很抱歉攪亂你的計劃,可我必須要求你另尋他人給予保護。」

  「噢,沒關係。我想你已發現那荷蘭姑娘的弱點。」

  「你要保護的姑娘是瑪麗·德勞爾——而且我要你寸步不離她左右。」

  「可是,波洛,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親愛的朋友,她的姓名是以D開頭的。我們不能措施任何機會。」

  我領悟了他話語中間的含義。起初,這看來遙不可及,可隨即我認識到,如果ABC 嫉妒憎恨波洛,他很可能會對波洛的行動了如指掌。在這種情況下,除掉瑪麗·德勞爾會是對他最恰當不過的第四次打擊。

  我承諾要忠實於自己的責任。

  我離屋出門,波洛則留下來,坐在窗邊的椅子裡。

  在他面前是一個小型的輪盤賭的轉輪。在我出門時,他拉動轉輪,在我身後喊道:

  「Rouge(法文,意為:紅色。——譯注)——這可是個好兆頭,黑斯廷斯。運勢在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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