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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不,你弄錯了。他正在趕往唐克斯特,這一點兒也沒錯。有些人總是運氣很好。我也為馬賽買了一點,賭那匹『火蠅』。我真想去看賽馬。」

  「我可不認為卡斯特先生會去賽馬大會,他看來可不像。哦,湯姆,我希望他不會被謀殺。ABC 謀殺案的下一個地點是唐克斯特……」

  「卡斯特肯定沒事,他的姓名又不是以D開首的。」

  「他上一次就可能被謀殺。上一場謀殺案發生時,他正好在徹斯頓附近的托基。」

  「是嗎?那可真有點巧合,不是嗎?」

  他笑。

  「他前一次沒在貝克斯希爾,是吧?」

  莉莉皺皺眉頭。

  「他當時外出。是的,我記得他外出了……因為他忘了帶浴衣。媽媽好像在為他縫補那件浴衣,她說:『卡斯特先生昨天出門,沒帶浴衣。』我說『哦,別管那件破浴衣吧——有件最可怕的兇殺案。』我還說,『貝克斯希爾有位姑娘被人勒喉致死。』」

  「哦,如果他沒帶浴衣,他一定是去了海邊。我說,莉莉——」他的臉因嘻笑而皺起,「如果你那位老傢伙就是兇手,你敢賭多少錢?」

  「可憐的卡斯特先生?他連只蒼蠅都不會傷害。」莉莉說。

  他們快活地繼續跳舞——他們的心目中只有兩情相悅的快樂。

  他們沒有意識到有些事正在引起轟動……

  第二十三章 九月十一日,唐克斯特

  唐克斯特!

  我想,我這輩子都會記得九月十一日那天。

  實際上,當我一遇到聖萊傑賽馬被人提到時,我的心思便會自然而然地飛向謀殺案,而不是賽馬。

  當我回憶起自我的感覺,最突出的是要數那令人作嘔、無所作為的感覺。我們就在此地——就在現場,波洛、我自己、克拉克、弗雷澤、梅根·巴納德、托拉·格雷和瑪麗·德勞爾。而作為最後的一種辦法,我們當中的任何人又能夠做什麼呢?

  我們懷著孤注一擲的期望——希望有機會能從數以千計的人群中認出一張臉或是某個人來,這個人僅僅是在一兩個月以前被模糊地看到過。

  現實中的可能性則要大得多。在我們所有人當中,唯一有可能做出確認的人是托拉·格雷。

  在這種狀況之下,她的一部分的安詳寧靜便崩潰了,她平日那種平靜、麻利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坐在那裡,雙手搓絞在一起,幾乎是在嗚咽著哭泣,語無倫次地向波洛求助。

  「我從沒有正眼看過他……我為什麼不看呢?我真是傻。你們都在依靠我,你們所有人……而我會使你們失望的。因為即便我再次見到他。我也可能已認不出他來。我對人的長相總是記不清。」

  不管波洛會對我講些什麼,也無論他看上去像是要對那姑娘苛求責備,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只有和藹。他的態度極端的友善溫和。當身處煩惱之中的時候,波洛對漂亮姑娘的態度並不比我冷漠,這使我印象深刻。

  他友好地拍拍她的肩膀。

  「現在,Petite(法文,意為:小傢伙。——譯注),別太歇斯底里,我們可不能那樣子。如果你見到這個人,你一定會認出他來的。」

  「你怎麼知道?」

  「哦,有許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因為紅能勝過黑。」

  「你是什麼意思,波洛?」我叫道。

  「我是在講賭桌上的行話。在輪盤賭中黑色可能會一直運勢不錯,可最終紅色定能倒轉過來。這是數學概率。」

  「你是說,時運會轉變?」

  「千真萬確,黑斯廷斯,這就是賭徒(或兇手,由於他賭的不是金錢而是性命,他最終只是個超級賭徒)經常會缺乏預料的地方。因為他一旦得逞,便會相信他能夠繼續贏下去。他手氣很好、口袋鼓鼓時是不會離開賭桌的。在犯罪案件當中,得逞的兇手是不會去設想那種失敗的可能性的!他居功自傲。可我告訴你,我的朋友,無論經過多麼周到的策劃,若沒有運氣,是不會有罪行能夠得逞的。」

  「那是否離題太遠了點?」富蘭克林·克拉克反對地說。

  波洛激動地擺擺手。

  「不,不。如果你喜歡的話,它是一次均等的機會,可它必須對你有利。請注意!當兇手準備離開阿謝爾太太的小店時,有人也許正好進去,這是可能的事。那人可能會想起看看櫃檯後面,這就可能會看到那個死去的婦人——這樣,他既可能馬上會對兇手動手,也可能向警察準確無誤地描述那人的模樣,以至於他可能會立刻被逮捕。」

  「是的,當然那很可能。」克拉克承認道,「可現在的情形是,那兇手已獲得了機會。」

  「確實如此。兇手往往就是個賭徒,而且,就像許多賭徒一樣,兇手常常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下來。每經歷過一次罪案,他對自己能力的判斷就會得到加強,從而使之偏頗。他不會說『我挺聰明和運氣的』,不,他只會說『我挺聰明!』他對自己聰明的認識漸漸增長。然後,mes amis(法文,意為:我的朋友們。——譯注),小球便旋轉,顏色會運轉過去,球停在一個新的數字上,賭場的莊家便會叫出『Rouge (法文,意為:紅色。——譯注)』。」

  「你認為這種情況將在本案中出現嗎?」梅根問道,她皺起眉頭。

  「它遲早肯定會發生!到目前為止,那罪犯一直運氣不錯——但遲早運氣會轉朝我們這邊。我相信運氣已經倒轉!長統襪線索就是開端。現在,每件事都會與他做對,不會讓他得心應手!而他,則開始犯錯誤……」

  「我覺得你給人鼓舞,」富蘭克林說,「我們大家都需要一點安慰。自醒來後,我已有了一種無助而氣餒的感覺。」

  「我看我們很難做成任何具有實際價值的事情。」唐納德·弗雷澤說。

  梅根粗聲地說:

  「別當一個失敗主義者,唐。」

  瑪麗·德勞爾臉有點漲紅,說道:

  「我所說的話,你們永遠也不會懂。那個邪惡的魔鬼就在此地,我們也同樣在這裡。而有的時候,你畢竟會以最離奇的方式遭遇到別人。」

  我激動地說道:

  「要是我們能再多做些事該多好。」

  「你必須牢記,黑斯廷斯。警方正在極盡可能地做好每一件事,也已招募到一些擁有特殊技能的警監。那位好心的克羅姆警督可能容易發怒,可他仍是個能幹的警官,而警察局長安德森上校則是個實幹家。他們已經採取了最多的措施,在小鎮和賽馬場進行值勤和巡邏,到處都會有便衣。還有新聞宣傳攻勢,公眾也得到了全面的警告。」

  唐納德·弗雷澤搖頭。

  「我在想,他是不會下手的,」他一相情願地說,「那傢伙一定會瘋的。」

  「不幸的事,」克拉克乾巴巴地說,「他是個瘋子!你怎麼看,波洛先生?他會放棄不幹,還是會鋌而走險?」

  「以我所見,他那種執迷不悟的力量會使他必須要竭力信守諾言!如果他不動手,就是在承認失敗,而他那種瘋狂的自我主義是永遠不會放棄的。我可以說,這也是湯普森醫生的觀點。我們則寄希望於在他嘗試時能逮住他。」

  唐納德再次搖搖頭。

  「他會十分狡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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