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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八章 第二封信

  「哦?」我渴切地問道。

  我們坐在頭等車廂內,那是趟剛剛駛離安多弗的快車。

  「這件案子,」波洛說,「是個中等身材的人幹的,他長著紅色頭髮,左眼是假的鑄模。他右腳微跛,肩胛骨下長著一顆痣。」

  「波洛?」我叫道。

  那一刻我完全受其矇騙,而我朋友的眨眼又使我醒悟。

  「波洛!」我再次說,這次滿懷怨恨。

  「mon ami①,你會怎麼認為呢?你那樣忠誠專注地凝視著我,要求我像歇洛克·福爾摩斯那樣發表見解!說真的,我並不清楚兇手長得什麼模樣,不瞭解他住在哪裡,也不知道怎樣去逮獲他。」

  ①法文,意為:我的朋友。——譯注。

  「要是他留下些線索就好了。」我低聲說。

  「是的,線索——線索總是誘人之處。可惜他不抽煙,沒留下煙灰,然後穿著底紋奇特的鞋踏門進來。不——他才不會如此彬彬有禮。可至少,我的朋友,你還有鐵路指南著一線索。那本ABC是本案的線索。」

  「你認為他是錯把書留下的嗎?」

  「當然不是,他故意留下它。指紋告訴我們,他是故意這樣做的。」

  「可書上一點指紋也沒留下啊。」

  「那正好是我的意思。昨晚是什麼天氣?炎熱的六月之夜。一個人是否會在這樣的夜晚帶著手套四處閒逛?這樣的人當然會引起注意。因而既然ABC書上沒有留下指紋,一定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抹去了。一個清白無私的人必定會留下指紋,而心懷鬼胎的人則不會。所以我們的兇手故意留下書,可不管如何,這是僅存的一絲線索。那本ABC是有人購買,有人攜帶來的,這總是可能的。」

  「你認為從那種方式當中,我們可以學道些什麼?」

  「坦白地說,黑斯廷絲,我並不特別報希望。這個人,這個未知數,很顯然地在炫耀他自己的能力,他是不會留下能被人直接追蹤的尾巴的。」

  「因而,實際上ABC對破案也沒什麼幫助。」

  「才不是呢。」

  「一點幫助都沒有嗎?」

  波洛並未立即回答,他接著慢吞吞地說:

  「我的回答是有。我們在此遭遇這個未知的人士。他藏身在暗處,想繼續潛伏在黑暗中。可理所當然的事,他總禁不住會有些顯山露水。在一種意義上,我們對他一無所知;而在另一種意義上,我們則已經瞭解了許多情況。我漸漸看到他的模樣在形成——是個能清晰地用打字機打字的人,他購買優質紙張,極端地渴望顯示個性。我瞧見他就像是個可能被忽視和省略的小孩子,我瞧見他懷帶著內心的自卑感而長大——與一種不公平的感覺作著鬥爭……我瞧見那種內心的衝動,要表現他自己,要把注意力聚焦在他身上,這種衝動變得越來越強烈,許多事件和周遭的情形則在碾碎著這種衝動,可能在他身上堆積起更多的羞辱。在他的心靈深處,火柴還在點燃著火藥車……」

  「那純屬猜測。」我反對道,「這不會給你任何實際的幫助。」

  「你更喜歡火柴頭、香煙灰、敲了釘子的靴子!你總是如此,可至少我們可以自問一些問題,為什麼會有ABC?為什麼會是阿謝爾太太?為什麼要發生在安多弗?」

  「那婦人過去的生活看起來平淡無奇,」我思索道,「同那兩個男人的會見也令人失望。我們無法說出比我們所知更多的情況。」

  「老實說,在那方面我並沒有期望得到更多的情況,可我們不該忽視兩個可能是兇手的嫌疑人。」

  「你當然不會以為……」

  「兇手至少可能生活在安多弗附近。我們要問『為什麼會選在安多弗』,那便是個可能的答案。噢,這裡有兩個人在那天的特定時刻進過商店,他們當中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是兇手,並且毫無跡象表明他們中有哪個是兇手。」

  「那個笨重的蠻徒,裡德爾,很可能就是。」我斷言。

  「哦,我倒是傾向於立即確定裡德爾是無辜的。他神情緊張,滿口謾駡,顯然焦慮不安……」

  「那正好在表示——」

  「寫那封ABC信的人性格與此恰好完全相反。傲慢和自信是我們必須尋找的特徵。」

  「那個人是在四處炫耀自己的影響力?」

  「很可能就是。但也有些人,在一種緊張不安和自我埋沒的狀況之下,會隱藏極多的名利和自滿。」

  「你不會認為那個小巧的帕特裡奇先生——」

  「他更是le type②。對他已用不著多說。他所作所為正好像那個寫信的人,他又立刻去警察局,把自己直接推向前沿——並對他的位置沾沾自喜。」②法文,意為:那種人。——譯注。

  「你真的認為——?」

  「不,黑斯廷斯。我個人認為兇手來自安多弗以外的地方,可我們不能忽視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儘管我從頭至尾說的都是『他』,我們仍不能排除女人作案的可能性。」

  「當然不會事。」

  「我同意,那種襲擊方式是男人所為,可匿名信則可能是個女人寫的。我們必須牢記著一點。」

  我靜默了幾分鐘,然後說:

  「我們接下去幹什麼?」

  「黑斯廷斯,你真是精力充沛。」波洛說著,沖我微笑。

  「不,我們要做些什麼呢?」

  「什麼也不做。」

  「什麼也不做?」我的話音中失望之情清晰可見。

  「我是個魔術師還是巫師?你想要我做些什麼?」

  我轉動腦子,思考這個問題,發現很難做出回答。不管怎樣,我覺得該做些什麼,應該抓緊時間採取行動。

  我說:

  「那本ABC——還有便箋紙和信封——」

  「自然,在那方面所有的事情都在進行之中,警方更是在竭盡全力處理這樣的疑問。如果在那些方面會有什麼發現的話,我們用不著擔心,他們會發現的。」

  聽完他這一番話,我只好被迫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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