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ABC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他沒有繼續解釋下去,數分鐘後我們行駛在倫敦的馬路上,朝奧弗頓的方向前行。警督給我們的地址,是村子裡一幢外形完好的房子,那房子位於朝向倫敦這邊——英里的地方。

  按響門鈴之後,前來接應我們的是個漂亮的黑髮姑娘,她雙眼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波洛溫和地說道:

  「我想你就是瑪麗.德勞爾,這裡的客廳女傭?」

  「是的,先生,沒錯。我就是瑪麗,先生。」

  「那麼,如果你的女主人不反對的話,我該可以和你談幾分鐘,是關於你姨媽阿謝爾太太的事。」

  女主人不在家,先生。我想你們進屋來談,她不會介意的。」

  她打開一間小起居室的門,我們進了屋。波洛坐在窗邊的一把椅子上,抬頭關注地凝視著姑娘的臉。

  「你想必已聽說了你姨媽被害的事情。」

  姑娘點點頭,眼睛裡淚水越湧越多。

  「今天早晨聽說的,先生。警察來過這裡,噢,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憐的姨媽,她過的可真苦啊。現在又——這實在太恐怖了。」

  「警察難道沒提議讓你回一趟安多弗嗎?」

  「他們告訴我,我必須去接受調查,讓我星期一去,先生。可我一點也不想去那兒,我無法想像走進那家店鋪,現在——如果我這個傭人離開,我可不想讓女主人太為難了。」

  「你很喜歡你的姨媽吧,瑪麗?」波洛溫和地問道。

  「說實話,我確實喜歡她,她對我一直關懷倍至,我十一歲時母親去世後,就跑去倫敦找她。我十六歲時開始做事,可休息時我通常去姨媽那兒。她與那個德國傢伙一起一直麻煩不斷,她過去常常稱他為『我的老魔鬼』,他在那兒都不讓她安寧。這個靠依賴,乞討過活的老鬼。」

  姑娘言辭激烈。

  「你姨媽難道從未想到過以合法的方式從這種壓迫中解脫出來嗎?」

  「你瞧,她是他的太太,先生。你是無法從中解脫的。」

  姑娘簡單地回答,口氣中帶有結論的語調。

  「告訴我瑪麗,他曾經威脅過她,不是嗎?」

  「噢,是的,先生。他以前常說的這些事的確很可怕。他威脅說要割斷她的喉嚨,以及諸如此類的話。他還總用德語和英語詛咒、謾駡。可姨媽說,她結婚時他是個英俊的男人。先生,一想到人會變成那種樣子,真是太可怕了。」

  「哦,確實如此。我猜想,瑪麗,你確實聽見過這些威脅,而當你得知發生的一切之後,你難道不感到驚訝嗎?」

  「我非常吃驚。您瞧,先生,我從來都不認為他真會那樣做的。我認為,他的那些威脅僅是些肮髒的話語,沒什麼更多的意思。姨媽看來也不像是懼怕他。因為我曾經見過姨媽發怒的時候,他像只狗一樣地夾著尾巴溜走了。您可以認為,他也挺怕姨媽的。」

  「她給他錢嗎?」

  「可他是她的丈夫呀,先生。」

  「是的,你剛剛說過。」他停頓了一分鐘,隨即說道:「總之,可以設想,他並沒有殺她。」

  「沒殺害她?」

  她眼睛發直。

  「那是我的看法。假設是別的男人幹的……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會是誰呢?」

  她盯著他看,眼睛中帶有更多的驚愕。

  「我倒是沒什麼想法,先生,看來都不像是。」

  「難道就沒有什麼人能使你姨媽感到害怕嗎?」

  瑪麗搖搖頭。

  「姨媽並不懼怕任何人,她唇齒鋒利,足以與任何人抗衡。」

  「你從未聽說過有誰對她懷有惡意嗎?」

  「沒有,先生。」

  「她有沒有收到過匿名信?」

  「你說的是什麼樣的信,先生?」

  「沒人簽名的信——或只是簽了個ABC之類的東西。」他仔細地觀察著她,很清楚她此刻正沉浸在痛楚之中。她詫異地搖了搖頭。

  「除了你之外,你姨媽還有其他親戚嗎?」

  「現在已經沒有了,先生。她是十兄妹中的一個,可十個人中只有三位長大成人。湯姆舅舅在戰爭中身亡,哈裡舅舅則去了南美,從此杳無音訊。媽媽去世後,當然,只剩下我。」

  「你姨媽有沒有積蓄?或是積攢了些錢?」

  「先生,她在薩文斯銀行有點積蓄——她總是說足夠她置辦後事用。不然的話,她僅可以勉強度日——與那個老混蛋在一起能怎樣,她是剩不了什麼錢的。」

  波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更多地像是自言自語:

  「現在一切都惘然無知,毫無線索,一旦案情更清晰明瞭一點,」他起身說,「瑪麗,如果任何時候需要你幫助的話,我會給你寫信。」

  「實際上,先生。我正打算離開這裡。我並不喜歡鄉村生活。之所以留在此地,是因為離姨媽不遠,對他來說是個安慰。可現在——」淚水再次濕潤了她的眼睛——「我就毫無理由在待下來,我將回倫敦去,那兒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要歡愉得多。」

  「那我希望,當你動身起程的時候,你會留給我你的住址。這是我的名片。」

  他把名片遞交給她。她看著名片,滿臉疑惑地皺眉頭。

  「那您——與警察局毫不相關嗎,先生?」

  「我是一名私家偵探。」

  他佇立在那裡,眼望著他,沉默了好長一會兒。

  終於,她說道:

  「是不是還會有什麼事會發生,先生?」

  「是的,我的孩子,會有稀奇古怪的事接著發生。你隨後也許會幫上我的忙。」

  「我回盡力做任何事情的,先生。姨媽被人謀殺,真是天理不容。」

  她的表述顯得奇特,但卻感人肺腑。

  即刻之後,我們行駛在回安多弗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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