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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布魯斯—帕廷頓計劃(8)


  「你說得對,福爾摩斯。我們是得去。」

  他跳起來握住我的手。

  「我早知道你最終不會退縮的,「他說。在這一瞬間,我看見他眼裡閃耀著近乎溫柔的目光,過了一會兒,他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老練嚴肅,講究實際。

  「將近半英里路,但是不用著急。讓我們走著去,「他說,「可別讓工具掉出來。把你當作嫌疑犯抓起來,那就闖了禍了。」

  考菲爾德花園這一排房子都有扁平的柱子和門廊,坐落在倫敦西區,是維多利亞中期的出色建築。隔壁一家,看來像是兒童在聯歡,夜色中傳來孩子們快樂的呼喊聲和叮咚的鋼琴聲。四周的一片濃霧以它那友好的陰影把我們遮蔽起來。福爾摩斯點燃了提燈,讓燈光照在那扇厚實的大門上。

  「這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他說。「當然門是鎖上了,上了閂。我們到地下室空地上去要好辦一些。那一頭有一個拱道,以防萬一闖來一位過分熱心的警察。你幫我一下,華生。我也幫你。」

  過了一會兒,我們兩人來到地下室門道。我們剛要走向暗處,就聽見霧中有警察的腳步聲從我們頂上傳來。等到輕輕的有節奏的腳步聲遠去之後,福爾摩斯開始撬地下室的門。只見他彎著腰使勁撬。哢嚓一聲,門開了。我們跳進黑洞洞的過道,回身把地下室的門關上。福爾摩斯在前面引路,我跟著他東拐西彎,走上沒有平地毯的樓梯。他那盞發出黃光的小燈照向一個低矮的窗子。

  「到了,華生——肯定是這一個。「他打開窗子,這時傳來低沉刺耳的吱吱聲,逐漸變成轟轟巨響,一列火車在黑暗中飛馳而過。福爾摩斯把燈沿著窗臺照去。窗臺積滿了來往機車開過時留下的厚厚的一層煤灰,可是有幾處的煤灰已被抹去。

  「你可以看見他們放屍體的地方了吧。喂,華生!這是什麼?沒錯,是血跡。「他指著窗框上的一片痕跡。「這兒,樓梯石上也有。證據已經完備。我們在這兒等著列車停下。」

  我們沒有等多久。下一趟列車象往常一樣穿過隧道呼嘯而來,到了隧道外面慢了下來,然後煞住車吱吱直響,正好停在我們下面。車廂離窗臺不到四英尺。福爾摩斯輕輕關上窗子。

  「到現在為止,我們的看法已被證實了,「他說。「你有什麼想法,華生?」

  「一件傑作。了不起的成就。」

  「這一點我不能同意。我認為屍體是放在車頂的——這一想法當然並不太深奧——當我產生這一想法的時候,其餘的一切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如果不是因為案情重大,關於這一點也並無多大意義。我們面前還有困難。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在這兒發現一些對我們有幫助的東西。」

  我們登上廚房的樓梯,隨即走進二樓的一套房間。一間是餐室,陳設簡樸,沒有特別引人注目的東西。第二間是臥室,裡面也是空空蕩蕩。最後一間看來比較有希望,於是我的同伴停下來進行系統的檢查。到處是書本和報紙,顯然當作書房用過。福爾摩斯迅速而有條不紊地把每個抽屜、每只小櫥裡的東西逐一翻查,但是看來沒有成功的希望,因為他的臉依舊緊繃著。過了一個小時,他的工作仍然毫無進展。

  「這個狡猾的狗東西把他的蹤跡掩蓋起來了,「他說,「凡是能使他落入法網的東西一件都沒有留下,有關係的信件要麼就是銷毀了,要麼就是轉移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

  那是一個放現金的小鐵匣子,放在書桌上。福爾摩斯用鑿刀把它撬開。裡面有幾卷紙,上面是些圖案和計算數字,不知所云。「水壓「、「每平方英寸壓力「等字眼反復出現,這說明同潛水艇可能有些關係。福爾摩斯不耐煩地將它扔在一邊。匣子裡剩下一個信封和幾張報紙碎片。他取出來放在桌上。我一看他那急切的臉色,就立刻知道他的希望增加了。

  「咦,這是什麼,華生?這是什麼?一張報紙登載的幾則代郵。從印刷和紙張看,是《每日電訊報》的尋人廣告欄,在報紙右上端的一角。沒有日期——但是代郵本身自有編排。這一段一定是開頭:

  '希望儘快聽到消息。條件講妥。按名片地址詳告。

  皮羅特'

  「第二則:

  '複雜難言。需作詳盡報告。交貨時即給東西。

  皮羅特'

  接著是:

  '情況緊急。必須收回要價,除非合同已定。希函約,

  廣告為盼。

  皮羅特'

  「最後一則:

  '星期一晚九時後。敲門兩聲。都是自己人。不必過

  於猜疑。交貨後即付硬幣。

  皮羅特'

  「記載很完整,華生!如果我們能從另一頭找到這個人就好了!「他坐著陷入沉思,手指敲打著桌子。最後他跳了起來。

  「啊,也許並不怎麼困難。在這兒沒有什麼可做的了,華生。我想我們還是去請《每日電訊報》幫幫忙,結束我們這一天的辛苦工作吧。」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和雷斯垂德在第二天早飯後按約前來。歇洛克·福爾摩斯把我們頭一天的行動講給他們聽。這位職業警官對我們坦白的夜盜行為頻頻搖頭。

  「我們警察是不能這樣做的,福爾摩斯先生,「他說,「怪不得你取得了我們無法取得的成就呢。不過往後你會走得更遠,你會發現你自己和你的朋友是自找麻煩。」

  「為了英國,為了家庭和美好——嗯,對吧,華生?我們甘當國家祭壇上的殉難者。可是你又是怎麼看的呢,邁克羅夫待?」

  「好極啦,歇洛克!令人欽佩!不過,你打算怎樣加以利用呢?」

  福爾摩斯把桌上的《每日電訊報》拿起來。

  「你看見皮羅特今天的廣告沒有?」

  「什麼?又有廣告?」

  「對,在這兒:

  '今晚,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敲兩下。非常重要。與

  你本人安全攸關。

  皮羅特'」

  「真的!「雷斯垂德叫了起來。「他要是回話,我們早就逮住他了!」

  「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你們二位方便的話,請跟我們一起到考菲爾德花園去一趟,八點鐘左右,我們可能會得到進一步的解答。」

  歇洛克·福爾摩斯最了不起的特點就是,他有能力使自己的腦子暫停活動,並在他認為自己的工作一時難以收效的時候,把一切心思都轉移到輕鬆的事情上去。我記得,在那難忘的一天裡,他整天在埋頭撰寫關於拉蘇斯①的和音讚美詩的專題文章。至於我自己,我沒有他那種超脫的本領,所以那一天顯得簡直像是沒有盡頭。這個問題對我們國家關係之重大,最高當局的懸念,我們準備進行的實驗的直截了當的性質——都攪在一起,刺激著我的神經。直到吃了一頓輕鬆的飯後,我才松了一口氣,終於,我們上路去探險了。雷斯垂德和邁克羅夫特按約在格勞塞斯特路車站外面等著我們。頭天晚上我們已經把奧伯斯坦的地下室門撬開,但由於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不願爬欄杆,只好由我進去打開大廳正門。九點鐘左右,我們已經坐在書房裡恭候我們的客人了。

  ①Lassus(1530—1594),比利時作曲家。——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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