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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在亞瑪遜平原的叢林裡


  我們到了我們的目的地了。高原我們還沒有上去,但是高原確實立在我們的面前了,甚至索摩裡教授的情緒也好了點。他還不承認他的同行是對的,但他的懷疑少了。不過我得從我扔下的地方繼續寫我的敘述。我們要把一個受了傷的當地印第安人送回家去,我讓他帶著這封信,雖然我懷疑這信到底能不能到達你們那裡。

  上次我寫到我們將要離開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裡我們向《艾絲莫洛達號》告別。這次報道我必須從壞消息寫起,因為那天晚上出了一起莫名奇妙的麻煩。我說到過會講英語的高木茲,一個很好的雇工,但是我想,好奇惡習的糾纏,在這樣的人中平常極了。最後那天晚上,他自己藏在我們正在裡面討論我們計劃的茅屋附近。我們忠實的黑人贊波發現他在那,並把他帶到我們那裡。高木茲拔出了他的刀,但是那個高大的黑人,只用一隻手就解除了他的武裝。我們分別和他們談了談,讓他們拉拉手。一切轉好是極有希望的。至於兩個有學問的人的爭吵仍然不停,而且變得厲害了。

  第二天我們開始踏上這次奇異的征途。我們發現我們所有的備用物品都毫無困難地放進了兩條皮船,並且我們把人員分開。為了不發生爭吵,我們採取了預防措施,一條船上放一位教授。我和查倫傑一起,這時他的心情最好。

  有兩天的時間,我們溯河而上。河面有幾百碼寬,水色陰暗,但是透明,所以總是能看到河底。亞瑪遜河的支流,有一半都有這種特點,而另一半,水有點發白,這個區別決定於它們流過的區域。有兩次我們越過急流,每次都是抬著皮船走半英里的樣子繞過去。兩岸是原始森林,但是容易穿過去,抬著我們的皮船穿過樹林沒有多大困難。樹的高度和樹幹的粗細超過任何我想像的程度,那巨大的柱子似的樹身直插天空,一直到我們頭上很遠的地方,才展開枝葉,形成一個青綠的頂蓋,只偶爾有金色的陽光穿透進來。我們的科學家指出那是紅木樹,那是雪松,還指出多種多樣的別的樹木和植物。鮮豔的蘭花和別的奇異的花朵在偶爾穿透進來的陽光下,使人覺得宛如置身仙境。在這些浩瀚的森林裡,不能忍受黑暗的生命,一直向高處的陽光裡掙扎。每一樣植物,都在比自己結實比自己高的植物上攀纏著。在別的地方本來不會攀纏的植物,在這裡也學會了這種藝術,以便能夠從陰影中掙脫出去,因此,就連一些棕澗樹,也繞上雪松的樹身,極力要達到它們的樹頂。在我們頭上的高處,總是有什麼東西在活動,告訴我們這兒是蛇、猴子、鳥、樹懶①的世界,它們住在樹梢的陽光裡。黎明和日落的時分,猴子一齊鳴啼,但是在日間炎熱的時候,只能聽到蟲子單調的叫聲。在樹木與樹木之間,什麼也不動。偶爾一隻食蟻獸或一隻熊在陰影裡跑過,這是我在廣袤的亞瑪遜河流域的叢林裡看到的唯一的地面動物的蹤跡。

  ①樹懶——南美洲等地產的一種哺乳動物,棲于森林,行動緩慢。
  
  然而卻有跡象說明,就是人類也離我們不遠。溯河而上的第三天,我們聽到了奇異而有節奏的聲音忽隱忽現。我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兩隻船彼此只有幾碼的距離,我們的印第安人一動不動,就象他們變成了銅像,聽著,臉上掛滿了恐怖的表情。

  「是什麼?」我問。

  「鼓,」約翰勳爵說,滿不在意的,「戰鼓。我以前聽到過。」

  「是,先生,戰鼓,」高木茲說。」印第安野人,他們每一步都看著我們。假如能夠,他們會殺了我們。」

  「他們怎麼能夠看著我們?」我問,向黑暗中望著。

  高木茲聳了聳他寬寬的肩膀。

  「印第安人知道,他們有他們自己的辦法。他們看著我們,用打鼓互相說話。假如能夠,他們會殺了我們。」

  到了那天下午——我口袋裡的日記表明,是八月十八號,星期二——至少可以聽到六七處來自不同地點的鼓聲:有時候他們打得很快,有時候很慢,有時候明顯地是一問一答。在那些有節奏的聲音中,有些威脅人的東西,好象是說「假如能夠,我們要殺了你們。假如能夠,我們要殺了你們。」

  整天我們聽著鼓聲。他們的威脅從我們有色的夥伴的臉上反映了出來。不過那天我看出索摩裡和查倫傑兩位都具有最大的勇敢,來自科學頭腦的勇敢。整天他們觀察樹枝上的每一隻鳥,沿岸的每一種植物。

  夜裡我們把皮船停在河心,為可能遭受到的攻擊做了一切準備。不過什麼事也沒發生,黎明我們繼續我們的航程,聽著敲鼓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逐漸消失。下午大約三點鐘,我們到了一個急降的險灘,有一英里多長——就是在這裡,上一次旅行中,查倫傑教授的船翻了。印第安人首先擔起我們的皮船,而後是備用物品,穿過這一帶很寬的灌木叢,而我們四個走著,肩上扛著槍。黃昏以前,我們已經勝利地過了險灘,向上走了十來英里,我們停下來,在那裡過夜。我覺得好象是自從離開正河,在這條支流上,我們已經走了不下一百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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