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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點帶子案(8)


  「福爾摩斯,」我叫了起來,「我似乎隱約地領會到你暗示著什麼。我們剛好來得及防止發生某種陰險而可怕的罪行。」

  「真夠陰險可怕的。一個醫生墮入歧途,他就是罪魁禍首。他既有膽量又有知識。帕爾默和氣裡查德就在他們這一行中名列前茅,但這個人更高深莫測。但是,華生,我想我們會比他更高明。不過天亮之前,擔心害怕的事情還多得很;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靜靜地抽一鬥煙,換換腦筋。在這段時間裡,想點愉快的事情吧。」

  大約九點鐘的時候,樹叢中透過來的燈光熄滅了,莊園邸宅那邊一片漆黑。兩個小時緩慢地過去了,突然剛好時鐘在打十一點的時候,我們的正前方出現了一盞孤燈,照射出明亮的燈火。

  「那是我們的信號,」福爾摩斯跳了起來說,「是從當中那個房間照出來的。」

  我們向外走的時候,他和旅店老闆交談了幾句話,解釋說我們要連夜去訪問一個熟友,可能會在那裡過夜。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漆黑的路上,涼颼颼的冷風吹在臉上,在朦朧的夜色中,昏黃的燈光在我們的前方閃爍,引導我們去完成陰鬱的使命。

  由於山牆年久失修,到處是殘牆斷垣,我們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庭院。我們穿過樹叢,又越過草坪,正待通過窗子進屋時,突然從一叢月桂樹中,竄出了一個狀若醜陋畸形的孩子的東西,它扭動著四肢縱身跳到草坪上,隨即飛快地跑過草坪,消失在黑暗中。

  「天哪!」我低低地叫了一聲,「你看到了嗎?」

  此刻,福爾摩斯和我一樣,也嚇了一大跳。他在激動中用象老虎鉗似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接著,他低聲地笑了起來,把嘴唇湊到了我的耳朵上。

  「真是不錯的一家子!」他低聲地說,「這就是那只狒狒。」

  我已經忘了醫生所寵愛的奇特動物。還有一隻印度獵豹呢!我們隨時都有可能發現它趴在我們的肩上。我學著福爾摩斯的樣子,脫下鞋,鑽進了臥室。我承認,直到這時,我才感到放心一些。我的夥伴毫無聲息地關上了百葉窗,把燈挪到桌子上,向屋子四周瞧了瞧。室內一切,和我們白天見到的一樣,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跟前,把手圈成喇叭形,再次對著我的耳朵小聲說:「哪怕是最小的聲音,都會破壞我們的計劃。」聲音輕得我剛能聽出他說的是些什麼。

  我點頭表示我聽見了。

  「我們必須摸黑坐著,他會從通氣孔發現有亮光的。」

  我又點了點頭。

  「千萬別睡著,這關係到你的性命。把你的手槍準備好,以防萬一我們用得著它。我坐在床邊,你坐在那把椅子上。」

  我取出左輪手槍,放在桌子角上。

  福爾摩斯帶來了一根又細又長的藤鞭,把它放在身邊的床上。床旁邊放了一盒火柴和一個蠟燭頭。然後,他吹熄了燈,我們就呆在黑暗中了。

  我怎麼也忘不了那次可怕的守夜。我聽不見一點聲響,甚至連喘氣的聲音也聽不見。可是我知道,我的夥伴正睜大眼睛坐著,和我只有咫尺之隔,並且一樣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百葉窗把可能照到房間的最小光線都遮住了。我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等待著。外面偶爾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有一次就在我們的窗前傳來二聲長長的貓叫似的哀鳴,這說明那只印度獵豹確實在到處亂跑。我們還聽到遠處教堂深沉的鐘聲,每隔一刻鐘就沉重地敲響一次。每刻鐘仿佛都是無限漫長!敲了十二點、一點、兩點、三點,我們一直沉默地端坐在那裡等待著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

  突然,從通氣孔那個方向閃現出一道瞬刻即逝的亮光,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燃燒煤油和加熱金屬的強烈氣味。隔壁房間裡有人點著了一盞遮光燈。我聽到了輕輕挪動的聲音。接著,一切又都沉寂下來。可是那氣味卻越來越濃。我豎起耳朵坐了足足半個小時,突然,我聽到另一種聲音——一種非常柔和輕緩的聲音,就象燒開了的水壺嘶嘶地噴著氣。在我們聽到這聲音的一瞬間,福爾摩斯從床上跳了起來,劃著了一根火柴,用他那根藤鞭猛烈地抽打那鈴繩。

  「你看見了沒有,華生?」他大聲地嚷著,「你看見了沒有?」

  可是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就在福爾摩斯劃著火柴的時候,我聽到一聲低沉、清晰的口哨聲。但是,突如其來的耀眼亮光照著我疲倦的眼睛,使我看不清我朋友正在拚命抽打的是什麼東西。可是我卻看到,他的臉死一樣地蒼白,滿臉恐怖和憎惡的表情。

  他已停止了抽打,朝上注視著通氣孔,緊接著在黑夜的寂靜之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我有生以來未聽到過的最可怕的尖叫。而且叫聲越來越高,這是交織著痛苦、恐懼和憤怒的令人可怖的尖聲哀號。據說這喊聲把遠在村裡,甚至遠教區的人們都從熟睡中驚醒。這一叫聲使我們為之毛骨悚然。我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福爾摩斯,他也呆呆地望著我,一直到最後的回聲漸趨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時為止。

  「這是什麼意思?」我忐忑不安地說。

  「這意思是事情就這樣了結了,」福爾摩斯回答道。「而且,總的來看,這可能是最好的結局。帶著你的手槍,我們到羅伊洛特醫生的房間去。」

  他點著了燈,帶頭走過過道,表情非常嚴峻。他敲了兩次臥室的房門,裡面沒有回音,他隨手轉動了門把手,進入房內,我緊跟在他身後,手裡握著扳起擊鐵的手槍。

  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幅奇特的景象。桌上放著一盞遮光燈,遮光板半開著,一道亮光照到櫃門半開的鐵保險櫃上。桌上旁邊的那把木椅上,坐著格裡姆斯比·羅伊洛特醫生,他身上披著一件長長的灰色睡衣,睡衣下面露出一雙赤裸的腳脖子,兩腳套在紅色土耳其無跟拖鞋裡,膝蓋上橫搭著我們白天看到的那把短柄長鞭子。他的下巴向上翹起,他的一雙眼睛恐怖地、僵直地盯著天花板的角落。他的額頭上繞著一條異樣的、帶有褐色斑點的黃帶子,那條帶子似乎緊緊地纏在他的頭上,我們走進去的時候,他既沒有作聲,也沒有動一動。

  「帶子!帶斑點的帶子!」福爾摩斯壓低了聲音說。

  我向前跨了一步。只見他那條異樣的頭飾開始蠕動起來,從他的頭髮中間昂然鑽出一條又粗又短、長著鑽石型的頭部和脹鼓鼓的脖子、令人噁心的毒蛇。

  「這是一條沼地蝰蛇!」福爾摩斯喊道,「印度最毒的毒蛇。醫生被咬後十秒鐘內就已經死去了。真是惡有惡報,陰謀家掉到他要害別人而挖的陷坑裡去了。讓我們把這畜生弄回到它的巢裡去,然後我們就可以把斯托納小姐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讓地方警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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