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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唇男人(6)


  「這信是用鉛筆寫在一張八開本書的扉頁上的,紙上沒有水紋。嗯!它是由一個大拇指很髒的人今天從格雷夫森德寄出的。哈!信封的口蓋是用膠水粘的,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封這封信的人還是一直在嚼煙草的。太太,您敢肯定這是您丈夫的筆跡嗎?」

  「我敢肯定。這是內維爾寫的字。」

  「信物還是今天從格雷夫森德寄出的。喏,聖克萊爾太太,烏雲已散,雖然我不應該冒險地說危險已經過去了。」

  「可是他一定是尚在人間了,福爾摩斯先生。」

  「除非這筆跡是一種巧妙的偽造,來引誘我們走入歧途的。那戒指,歸根到底,證明不了什麼。它可以是從他手上取下來的嘛!」

  「不,不,這是他的親手筆跡啊!」

  「很好。不過,它或許是星期一書寫的,而到今天才寄出來的。」

  「那是可能的。」

  「照這樣說,在這段時間裡也可能發生許多事。」

  「哦,您可別淨給我潑冷水,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他准沒出事。我們兩人之間,有一種敏銳的同感力。萬一他遭到不幸,我是應當會感到的。就在我最後見到他的那一天,他在臥室裡割破了手,而我在餐室裡,心裡就知道准是出了什麼事,所以馬上跑上樓去。您想我對這樣一樁小事還會反應得這麼快,而對於他的死亡,我又怎能毫無感應呢?」

  「我見過的世面太多了,不會不知道一位婦女所得到的印象或許會比一位分析推理家的論斷更有價值。在這封信裡,您確乎得到一個強有力的證據來支持您的看法。不過,倘若您的丈夫還活著,而且還能寫信的話,那他為什麼還呆在外面而不回家呢?」

  「我想像不出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不可理解的。」

  「星期一那天,他離開您時,沒說什麼嗎?」

  「沒有。」

  「您在天鵝閘巷望見他時是不是大吃一驚?」

  「極為吃驚。」

  「窗戶是開著的嗎?」

  「是的。」

  「那末,他也許還可以叫您了?」

  「可以。」

  「據我所知,他僅僅發出了不清楚的喊聲。」

  「對。」

  「您認為是一聲呼救的聲音嗎?」

  「是的,他揮動了他的雙手。」

  「但是,那也可能是一聲吃驚的叫喊。出他意料之外地看到您所引起的驚奇也可能會使他舉起雙手,是嗎?」

  「這是可能的。」

  「您認為他是被人硬拽回去的嗎?」

  「他是那樣突然地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可能是一下子跳回去了。您沒有看見房裡還有別人吧?」

  「沒有,但是那個可怕的人承認他曾在那裡,還有那個印度阿三在樓梯腳下。」

  「正是這樣。就您所能看到的,您的丈夫穿的還是他平常那身衣服嗎?」

  「可是沒有了硬領和領帶。我清清楚楚地看他露著脖子。」

  「他以前提到過天鵝閘巷沒有?」

  「從來沒有。」

  「他曾經露出抽過鴉片的任何跡象嗎?」

  「從來沒有。」

  「謝謝您,聖克萊爾太太。這些正是我希望弄得一清二楚的要點。讓我們來吃點晚飯,然後去就寢,因為明天我們也許要忙碌一整天呢。」

  一間寬敞舒適的房子,放著兩張床鋪,供我們使用。我很快就鑽到被窩裡去了,因為在這一夜的奔波之後已經精疲力盡了。可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卻是這樣一個人:當他心中有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時,他就會連續數天、甚至一個星期,廢寢忘食地反復思考,重新梳理掌握的各種情況,並從各個角度來審查那問題,一直要到水落石出,或是深信自己搜集的材料尚不充分時才肯罷休。我很快就知道:他正要準備通宵達旦地坐著。他脫下了上衣和背心,穿上一件寬大的藍色睡衣,隨後就在屋子裡到處亂找,把他床上的枕頭以及沙發和扶手椅上的靠墊收攏到一起。他用這些東西鋪成一個東方式的沙發。他盤腿坐在上面,面前放著一盎斯強味的板煙絲和一盒火柴。在那幽黯的燈光裡,只見他端坐在那裡,嘴裡叼著一隻歐石南根雕成的舊煙斗,兩眼茫然地凝視著天花板一角。藍色的煙霧從他嘴邊盤旋繚繞,冉冉上升。他寂靜無聲,紋絲不動。燈光閃耀,正照著他那山鷹般的堅定面容。我漸入夢鄉,他就這樣坐著。有時我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他還是這樣坐著。最後,我睜開雙眼,夏日的煦陽正照進房來。那煙斗依然在他的嘴裡叼著,輕煙仍然繚繞盤旋,冉冉上升。濃重的煙霧彌漫滿屋,前夜所看到的一堆板煙絲,這時已經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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