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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分案(5)


  「呵,那個!我想到的是我一直在做試驗的這種鹽。雖然我昨天說過,這個案子毫無任何神秘之處,但是有些細節還是饒有趣味的。唯一的缺憾是我擔心沒有哪一條法律可以懲處那個惡棍。」

  「他是誰呢?他拋棄薩瑟蘭小姐的目的何在?」

  問題剛從我口中說出,福爾摩斯還沒來得及開口作答,我們就聽到樓道裡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嗒嗒嗒有人敲門。

  「是那位姑娘的繼父詹姆斯·溫迪班克先生。」福爾摩斯說道,「他給我寫信說,將於六點鐘前來。請進吧!」進門的男人身體結實,中等身材,三十來歲,鬍鬚刮得乾乾淨淨,膚色淡黃,一副殷勤的、曲意奉承的樣子,一雙銳利逼人的灰色眼睛。他詢問地掃視了我們倆一眼,把那頂有光澤的圓式帽子擱在邊架上,微微鞠了個躬,側身坐在就近的椅子上。

  「晚安,詹姆斯·溫迪班克先生,」福爾摩斯說道,「我想這封打字的信是出自你手的吧,你在信中約定六點鐘和我們見面,是嗎?」

  「是的,先生。我怕是稍微來遲了,不過我身不由己啊。我很抱歉薩瑟蘭小姐拿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來麻煩你,我覺得還是不要家醜外揚的好。她來找你們,這是違背了我的意願的。你們也已看到了,她是個好發脾氣、容易衝動的姑娘,她一旦決定幹什麼就難以自製。當然我對你們倒是不太介意,因為你們與官廳警察沒有聯繫;不過讓這種家庭的不幸張揚到社會上去卻也不是令人高興的事。而且,這是徒勞無益的,因為你怎麼可能找到霍斯默·安吉爾這個人呢?」

  「恰恰相反,」福爾摩斯平靜地說,「我很有理由相信我會找到霍斯默·安吉爾先生。」

  溫迪班克先生聽了身子猛然震動了一下,手套掉在地上,他說道:「聽到你這番話,高興極了。」

  「奇怪的是,」福爾摩斯說,「打字也象手書一樣表現出一個人的個性。除非打字機是新的,否則兩台打字機打出來的字是不會一模一樣的。有的字母比別的字母磨損得更厲害些,有的字母只磨損了一邊。溫迪班克先生,請看你自己打的這張短箋,字母'e'總是有點模糊不清,字母'r'的尾巴總有點兒缺損。還有其它十四個更加明顯的特徵。」

  「我們的來往信函都是使用事務所裡的這台打字機打的,當然它有點兒磨損了,」我們的客人說著,發亮的小眼睛迅速地瞥了一下福爾摩斯。

  「溫迪班克先生,現在我要告訴你什麼是真正有趣的研究,」福爾摩斯繼續說,「我想在這幾天再寫一篇短的專題論文來闡述打字機以及打字機與犯罪的關係。這是我起為注意的一個題目。我手邊有四封寫明是來自失蹤的那個男人的信,全是打字的。不僅每封信中字母'e'都是模糊的,字母'r'都是缺尾巴的,而且你如果願意使用我的放大鏡看一看,那麼我提到的那其餘十四個特徵也是歷歷在目的。」

  溫迪班克先生從椅上跳了起來,撿起帽子,說:「福爾摩斯先生,我不能浪費時間聽這類無稽之談。假如你能抓到那個人,就抓住他好了,抓到他時,請告訴我一聲。」

  福爾摩斯跨步上前,把門鎖鎖上,說:「那麼我就告訴你,我現在已經抓到他了。」

  「什麼,在哪裡?」溫迪班克先生喊道,嚇得連嘴唇都發白了,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象掉進了捕鼠籠裡的老鼠那樣。

  「啊,你嚷嚷有什麼用,一點用處也沒有,」福爾摩斯溫和地說,「溫迪班克先生,那是根本不可能賴掉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你說我解決不了如此簡單的問題,實在是太不客氣了。那確是個簡單的問題!請坐下,我們來談談吧。」

  客人整個癱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額上汗水涔涔,結結巴巴地說著:「這……這還不到提出訴訟的程度。」

  「確實,恐怕是還不到這程度。但是,溫迪班克先生,就你我二人來說,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最自私、最殘酷、最喪心病狂不過的鬼把戲了。讓我先把事情從頭到尾敘說一遍,說得不對你可以反駁。」

  這個人縮成一團坐在椅子中,腦袋耷拉到胸前,是副徹底被打垮了的模樣。福爾摩斯把腳擱在壁爐台的壁角上,手插在口袋裡,向後仰著身子,自言自語似地開始說起來。

  「那個男人為了貪圖金錢而跟一個年齡遠比他大的女人結了婚,」他說道,「只要女兒跟他們一平生活,他就可以享用她的錢。就他們所處的地位來說,這筆錢財相當可觀。失掉這筆錢,境況將大不相同。所以值得去拚命保住它。女兒為人心地善良和藹,個性溫柔多情。顯而易見,有她這樣品貌和收入的姑娘是不會空守閨房的。如果她嫁人的話,這當然將意味著每年損失一百英鎊的收入,那麼她的繼父怎樣才能防止這樁親事?他顯然是想設法把她關在家中,禁止她和同樣年紀的朋友們交往。不久,他發現這樣做不是長久之計。她變得不那麼聽話了,堅持自己的權利,最後竟然聲稱一定要赴舞會了。這麼一來,她那個詭計多端的繼父怎麼辦呢?他想出了一個毒辣的妙計。在妻子的默許和協助之下,他把自己偽裝起來,給敏銳的眼睛戴上墨鏡,給自己的臉戴上假髭和毛蓬蓬的假絡腮鬍子,把自己清晰的說話裝作柔聲媚氣的耳語,由於女兒近視,他的偽裝就更顯得萬無一失。他以霍斯默·安吉爾先生的名義出現。他自己向女兒求愛,免得她愛上別的男人。」

  「我當初只不過是跟她開玩笑,」客人哼哼唧唧地說,「我們根本沒有想到她會那麼癡情。」

  「根本不可能是開玩笑。不過,那位年輕姑娘確實是被沖昏了頭腦,一心以為她的繼父是在法國,從來不懷疑她自己是上了大當。她因受到那位先生的殷勤奉承而高興。而她母親的一片讚揚聲使她更加高興。於是安吉爾先生開始來訪,因為一旦奏效,事情就要繼續進行下去。會過幾次面,訂了婚,這就最後保證了姑娘的心不會轉向別人。但是牌局不能永遠繼續下去,裝著去法國出差也相當麻煩,所以就乾脆把事情來一個戲劇性的收場,以便在年輕姑娘的心上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象,這樣來防止她有朝一日可能會看上其他求婚的男子。於是,就出現了手按聖經發誓白頭偕老,舉行婚禮那天的早晨暗示可能發生某種事情等把戲。詹姆斯·溫迪班克希望薩瑟蘭小姐對霍斯默·安吉爾忠貞不渝,而對他的生死則難以肯定,總而言之,可使她在以後的十年裡不會去聽從別的男人的話。霍斯默陪她到了教堂門口,他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耍起了老花招,從四輪馬車的這扇門鑽進去,又從那扇門鑽出來,悠哉遊哉地溜走了。我認為這就是整個事情的經過,溫迪班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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