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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協定(6)


  「你可以想像,當醫生按鈴把我家裡人從睡夢中驚醒,他們看到我這副樣子時的情景。可憐的安妮和我母親幾乎肝腸寸斷。費裡爾醫生剛剛在車站聽偵探講過事情的由來,便把經過對我家人講了一遍,但無濟於事。誰都很清楚,我的病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所以約瑟夫就被迫匆忙地搬出了這間心愛的臥室,把它改成了我的病房。福爾摩斯先生,我在這裡已經躺了九個多星期,不省人事,腦神經極度錯亂,要不是哈裡森小姐在這裡,還有醫生的關心,我就是現在也不能和你們講話。安妮小姐白天照看我,另雇一位護士晚上守護我,因為在我神經病發作時,我什麼事都能做出來。我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不過只是最近三天,我的記憶力才完全恢復。有時我甚至希望它不恢復才好呢。我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經手這件案子的福布斯先生髮去一封電報。他來到這裡,向我說明,雖然用盡一切辦法,卻找不到任何線索;運用各種手段檢查了看門人和他的妻子,也未能把事情弄清楚。於是警方又把懷疑目標落到年輕的戈羅特身上,讀者當還記得,戈羅特就是那天晚上下班以後在辦公室裡逗留過很長時間的那個人。他實際上只有兩點可疑:一點是他走得晚,另一點是他的法國姓名。可是,事實是,在他走以前,我還沒有開始抄那份協定;他的祖先是胡格諾派教徒血統,但他在習慣和感情上,象你我一樣,是英國人的。無論怎麼說,也找不出什麼確實的根據把他牽連進去。於是這件案子到此就停下來。福爾摩斯先生,我把最後的希望完全寄託在你身上了。如果你使我失望的話,那麼我的榮譽和地位都將永遠斷送了。」

  由於談話過久,感到疲乏,病人便斜靠在墊子上,這時護士給他倒了一杯鎮靜劑。福爾摩斯頭向後仰,雙目微閉,坐在那裡默默不語,在一個陌生的人看來,似乎是無精打彩的樣子,不過我知道這表示他正在非常緊張地思索著。

  「你講得很明白,」他終於說道,「我需要問的問題已經不多了。但是,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還要弄明白。你告訴過什麼人你要執行這一項特殊任務嗎?」

  「一個人也沒告訴過。」

  「比方說,這裡的哈裡森小姐你也沒有告訴嗎?」

  「沒有。在我接受命令和執行任務這段時間裡,我沒有回沃金來。」

  「你的親友裡沒有一個人碰巧去看你嗎?」

  「沒有。」

  「你的親友中有人知道你辦公室的路徑嗎?」

  「啊,是的,那裡的路徑我都告訴過他們。」

  「當然,如果你沒有對任何人講過有關協定的事,那麼這些詢問就沒有必要了。」

  「我什麼也沒講過。」

  「你對看門人瞭解嗎?」

  「我只知道他原來是一個老兵。」

  「是哪一團的?」

  「啊,我聽說,是科爾斯特裡姆警衛隊的。」

  「謝謝你。我相信,我能從福布斯那裡得知詳情。官方非常善於搜集事實,可是他們卻不是經常能利用這些事實。啊,玫瑰花這東西多麼可愛啊!」

  他走過長沙發,到開著的窗前,伸手扶起一根低垂著的玫瑰花枝,欣賞著嬌綠豔紅的花團。在我看來,這還是他性格中一個新的方面,因為我以前還從未見過他對自然物表現出強烈的愛好。

  「天下事沒有比宗教更需要推理法的了。」他把背斜靠著百葉窗,說道,「推理法可能被推理學者們逐步樹立為一門精密的學科。按照推理法,據我看來,我們對上帝仁慈的最高信仰,就是寄託於鮮花之中。因為一切其它的東西:我們的本領,我們的願望,我們的食物,這一切首先都是為了生存的需要。而這種花朵就迥然不同了。它的香氣和它的色澤都是生命的點綴,而不是生存的條件。只有仁慈才能產生這些不凡的品格。所以我再說一遍,人類在鮮花中寄託著巨大的希望。」

  珀西·費爾普斯和他的護理人在福爾摩斯論證時望著他,臉上流露出驚奇和極度失望的神色。福爾摩斯手中拿著玫瑰花陷入沉思,這樣過了幾分鐘,那位年輕的女子打破了沉寂。

  「你看出解決這一疑團的希望了嗎?福爾摩斯先生,」她用有點刺耳的聲音問道。

  「啊,這個疑團!」福爾摩斯一愣,才又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回答道,「嗯,如果否認這件案子複雜而又難解,那是愚蠢的。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們,我要深入調查這件事,並把我所瞭解的一切情況告訴你們。」

  「你看出什麼線索了嗎?」

  「你已經給我提供了七個線索,不過我當然必須先檢驗一番,才能斷定它們的價值。」

  「你懷疑哪一個人嗎?」

  「我懷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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