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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沃頓(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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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親愛的朋友,就這樣辦。我們在一平生活好幾年了,要是我們全死於同一顆子彈,那倒很有意思。華生,我坦率地對你說吧,我一向有個想法,就是要犯一次收效很高的罪。從這點來說,這就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你看!」他從一個抽屜裡拿出一個整潔的皮套子,套子裡有一些發亮的工具。"這是上等的、最好的盜竊工具,鍍鎳的撬棒,鑲著金剛石的玻璃刀,萬能鑰匙等等,完全能夠應付各種情況的需要。還有在黑暗中用的燈。樣樣東西全準備好了。你有走路不出聲的鞋嗎?」 「我有橡膠底的網球鞋。」 「好極了!有面具嗎?」 「我可以用黑綢子做兩個。」 「我看得出來,你做這種事情是很有天才的,很好,你做假面具。走前我們吃點現成的東西。現在是九點半。十一點我們會趕到車爾赤住宅區,然後再到阿倍爾多塔要走一刻鐘,半夜以前我們就可以開始工作。不管怎樣,我們兩點以前可以在口袋中裝著依娃女士的信回來。」 福爾摩斯和我穿上夜禮服,這樣就像是兩個喜歡看戲的人正往家走。在牛津街我們叫了一輛兩輪馬車去韓姆斯德區的一個地方。到達後,我們付了馬車錢,並且扣上我們的外衣,因為很冷,風好象要吹透我們似的。我們沿著荒地的邊緣走著。 福爾摩斯說:「這件事需要十分謹慎。那些信件鎖在這個傢伙書房的保險櫃裡,他的書房就是他臥室的前廳。不過,正象所有會照料自己的壯漢一樣,他睡覺睡得很死。我的未婚妻阿格薩說,在僕人的住房裡,把叫不醒主人當成笑話講。他有一個忠心耿耿的秘書,整個白天從不離開書房。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夜晚去。他還有一條兇猛的狗,總在花園裡走來走去。最近兩個晚上我和阿格薩約會很晚,她把狗鎖住了,好讓我利落地走掉。這就是那所房子,院子裡的那棟大房子。進大門——向右穿過月桂樹。我們在這兒戴上面具吧!你看,沒有一個窗戶有一點燈光,一切都很順利。」 戴著黑色絲綢面具,我們二人簡直變成了倫敦城裡那些最好鬥的人們了。我們悄悄地走近這所寂靜而又陰暗的房子。房子的一邊有一個帶瓦頂的陽臺,並且有幾個窗戶和兩扇門。 福爾摩斯低聲說:「那是他的臥室,這扇門正對著書房。這兒對我們最合適,可是門又上著栓又鎖著,要進去就會出很大聲音。到這邊來。這兒有間花房,門對著客廳。」 花房上著鎖,福爾摩斯去掉一圈玻璃,從裡面撥開了鎖。我們進去了,他隨手關上門。從法律觀點來看,我們已經成了罪人。花房裡溫暖的空氣和異國花草的濃郁的芳香迎面襲來,簡直使得我們不能呼吸。在黑暗中他抓住我的手,領我沿著一些灌木迅速走過,我們的臉擦過灌木。福爾摩斯有在黑暗中辨認事物的特殊能力,這是精心培養出來的。他一面仍然拉著我的手,一面開了一扇門。我模糊地感覺到我們進入了一個大房間,並且剛才在這個房間裡有人吸過雪茄煙。他在家具中間摸索著向前走,又開了一扇門,我們過後又隨手關上。我伸出手摸到幾件上衣掛在牆上,我知道我是在過道裡。我們穿過這間過道以後,福爾摩斯又輕輕地開了右手邊的一扇門。這時有個東西向著我們沖過來,我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可是當我察覺到那是一隻貓的時候,我真想笑出聲來。這間房裡,火在燒著,並且也充滿了濃厚的煙草味。福爾摩斯踮著腳尖走進去,等我進去以後,他輕輕地關上門。我們已經來到米爾沃頓的書房,對面有個門簾,說明那兒通往他的臥室。 火燒得很旺,照亮了全屋。靠近門有個電燈開關,可是即使安全的話,也沒有必要開燈。壁爐的一旁有個很厚的窗簾,擋住我們剛才從外面看到的那個凸窗。壁爐的另一旁,有個門通向陽臺。屋子中間擺著一張書桌,後面有把轉椅,轉椅上的紅色皮革閃閃發光。對著書桌有個大書櫃,上面有座雅典娜①的半身大理石像。在書櫃和牆中間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個高高的綠色保險櫃,櫃門上的光亮銅把映著壁爐的火光。福爾摩斯悄悄地走過去,看了看保險櫃。然後他又溜到臥室的門前,站在那兒歪著頭專心地聽了一會兒。聽不到裡面有什麼聲音。這時,我突然想到通過外邊的門很適合作退身之路,所以我檢查了這扇門,驚喜地發現門既沒有上閂也沒有上鎖。我碰了一下福爾摩斯的手臂示意,他轉過帶著面具的臉向門的方向看。我看出他嚇了一跳,並且對我的行動表示感到出乎意料,而他的反應也出乎我的意料。 -------------------------- ①希臘神話中的智慧女神。——譯者注 他把嘴放在我的耳邊說:「這樣不好,不過我還沒有完全弄清你的意思。不管怎樣,我們要抓緊時間。」 「我做什麼?」 「站在門旁。要是聽見有人來,從裡面上上門閂,我們可以從我們來的道兒走出去。要是他們從那條道兒來,我們的事辦完可以從這個門走,如果沒有辦完我們可以藏在凸窗的窗簾後面。你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站在門旁。我剛才的害怕感覺消失了,現在一種強烈的願望激蕩著我的心,這種感覺是在我們保衛法律的時候,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而今天我們是在藐視法律。我們的使命是崇高的,我認為我們的行為不是自私的,而是富於騎士精神的,並且也認清了我們的敵人的醜惡本性。這些使得我們這次冒險顯得更加有趣。我沒有一點犯罪的感覺,反而對於我們的險境感到高興和振奮。我羡慕地看著福爾摩斯打開他的工具袋,他象一個正進行複雜手術的外科醫生,冷靜地、科學地、準確地選擇他的工具。我知道福爾摩斯有開保險櫃的特別嗜好,我也理解他面前那個綠色怪物給予他的喜悅,正是這條巨龍吞噬了許多美麗女士的名聲。他把大衣放在一把椅子上,卷上夜禮服的袖口,拿出兩把手鑽,一根撬棒和幾把萬能鑰匙。我站在中間的門旁,兩眼看著其他的兩個門,防備緊急情況。儘管如此,遇到阻撓時應該做些什麼,我並不清楚。福爾摩斯集中精神幹了半小時,象個熟練的機械師一樣放下一件工具,又拿起另一件。最後我聽到嗒的一聲,保險櫃的綠門撥開了,我看見裡面有許多紙包,分別捆著,用火漆封著,上面還寫著字。福爾摩斯挑出一包,但是在閃爍的火光下看不清字跡,他拿出他在黑暗中使用的小燈,因為米爾沃頓就在旁邊的屋內,開電燈是太危險了。突然我看見他停了下來,專心地聽,接著他立刻關上保險櫃的門,拿其他的大衣,把工具塞在口袋裡,就奔向凸窗的窗簾,並且擺手要我也過去。 我到了他那兒,才聽到使得他的敏銳感覺警惕起來的聲音。遠處有砰的關門聲。又有迅速走近的沉重腳步聲,在重重的落步聲中夾雜著不清晰的低微的沙沙聲。腳步聲已到了屋外的走道,在門前停下來,門開了。隨著響亮的嗒的一聲電燈開了。門又關上了,我們嗅到強烈的刺鼻子的雪茄煙味。然後在離我們幾碼遠的地方有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有人在不斷地踱來踱去。最後腳步聲停了,可是又聽到椅子嘎吱一聲。然後聽到鑰匙在鎖中啪嗒一聲,還有紙張的沙沙聲。 我剛才一直不敢看,但是現在我輕輕地分開我前面的窗簾往裡窺視。我感到福爾摩斯的肩壓住我的肩,所以我知道他也在看。米爾沃頓的又寬又圓的後背正對著我們,幾乎伸手就能夠著。顯然我們把他的行動估計錯了,他一直沒有在臥室裡,而是坐在房子另一翼的吸煙室裡或是檯球室裡抽煙,那兒的窗戶我們剛才沒有看見。他的頭又圓又犬,頭髮已經灰白,頭上還有一塊因禿了而發光,這些正在我們視線的前方。他仰靠在紅漆椅子上,兩條腿伸出,一支雪茄煙斜叼在他嘴上。他穿一件紫紅色軍服式的吸煙服,領子是黑絨的。他手裡拿著一疊很厚的法律文件,懶散地讀著,嘴裡吐著煙圈兒。看不出他會很快改變他的平靜和舒適的姿勢。 我感到福爾摩斯悄悄地抓住我的手,並且用力握了一下表示信心,像是說這種情況他有把握對付,他的心情也很穩定。從我這兒能看見,我不知道他是否也看到了:保險櫃的門沒有完全關好,米爾沃頓隨時能發現這點。我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要是我從米爾沃頓的凝視的姿態上看出櫃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我便立即跳出去,用我的大衣蒙住他的頭,把他按住,剩下的事就交福爾摩斯去辦。但是米爾沃頓沒有抬頭看。他懶散地拿著文件,一頁一頁地翻閱這位律師的申辯。後來我想他看完文件抽完煙,會到臥室去,但是還沒到這個時候,事情就有了意外的發展,這把我們的思想引到另外一個方向。 我看到米爾沃頓幾次看表,有一次他帶著不耐煩的樣子站起來又坐下。在我聽到外面陽臺上傳來微弱的聲音以前,未曾料到在這想不到的時間裡,竟會有約會。米爾沃頓放下他的文件,筆直地坐在椅子上。又聽到微弱的聲音,然後有輕輕的敲門聲。米爾沃頓站起來,開了門。 他不客氣地說:「嗯,你晚來了將近半小時。」 這就是為什麼米爾沃頓沒有鏡門和到了深夜仍然不睡的原因。我聽到一位婦女的衣服的輕微的沙沙聲。剛才當米爾沃頓的臉轉向我們這邊的時候,我已經把窗簾中間的縫合上了,但是這時我又小心翼翼地再次打開。現在他又坐在椅子上,嘴角上仍然叼著雪茄煙。在明亮的燈光下,他對面站著一位婦女。她身材又高又瘦,膚色黝黑,帶著黑色面紗,下巴處系著斗篷。她的呼吸急促,她柔軟身軀的每個部位全都因為感情激蕩而顫動。 米爾沃頓說:「親愛的,你使我一夜沒有好好休息。我希望你不會辜負這一夜。你在別的時間來不行嗎?」 這個婦女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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