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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紅寡婦奇案(4)


  兩個警官商量一下之後,格雷格遜轉過身來對福爾摩斯說:「已經過半夜了,咱們最好回到村子裡的旅館去休息;明天早晨分頭去調查。我只能同意道利士巡官的意見:咱們在這裡講理論,兇手可能已到達海岸了。」

  「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格雷格遜:警方是否正式雇用我參加這個案件的偵破?」

  「不可能,福爾摩斯先生!」

  「正是這樣。那我就可以自己自由地判斷了。請你給我五分鐘時間,我要到院子裡去,然後我和華生醫生會去找你的。」

  寒氣襲人。福爾摩斯拿著手提燈在前面,我們借著昏暗的燈光,在那積雪未除、穿過院子通向前門的小徑上前進。他俯身看著小徑上被軋成粉末的雪,大聲說:「全是蠢材!華生,你看!一團人也造不成這樣的損壞。三處車輪跡。這是道利士的靴子;還有一對鞋底的平頭釘,可能是馬夫的。啊,一個女人,還跑著。當然是喬瑟林夫人首先發現情況去找人。對,肯定是她。斯蒂芬出來幹什麼?那是他的方頭鞋,沒錯。華生,他給咱們開門時,你一定看到那雙鞋子了吧?啊,這是什麼?」

  燈光停了一下,接著又慢慢地向前移動。

  他急切地大聲說:「淺口無帶皮鞋,淺口無帶皮鞋,而且是從前門那裡過來的。看哪,這又是他。從腳的尺寸看,可能是個高個子男人,還拿著很重的東西。步距縮短了,腳尖的痕跡比腳跟的清楚。身負重物的人往往是重心前傾的。他回來了!啊,正是這樣,正是這樣!嗯,我看,咱們可以去睡覺了。」

  在回村的路上,我的朋友一直沒說話。可是在旅館門前分手時,他把一隻手搭在道利士巡官的肩膀上。

  他說:「幹這事的人又高又瘦,大約五十歲,左腳內翻,煙癮很大,喜歡吸土耳其煙,吸煙時用煙嘴。」

  道利士咕噥著說:「羅西恩上尉!腳和煙嘴的事我不知道,可是,你所說的其他情況都很清楚。可是,是誰告訴你這些外貌特徵的?」

  「我向你提個問題作為回答。科普家以前是信天主教的嗎?」

  那位本地巡官意味深長地看了格雷格遜一眼。他拍著腦門說:「天主教?嗯,你提起這個了,我想,很久以前他們是信天主教的,可是,這究竟……!」

  「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去看看郡志而已。晚安。」

  第二天早晨,那兩位警官用車把我的朋友和我送到城堡門口之後,就坐車到遠處去調查了。福爾摩斯看著他們離去,眼中閃閃發光。

  「恐怕過去這些年來我對你一直是很不公平的,華生。」我們轉過身時,他有點莫測高深地評論了一句。

  那個老年男僕給我們開了門。我們跟著他走進大廳時覺得很傷腦筋,因為他顯然還為主人之死而深受折磨。

  他尖聲地喊道:「這裡沒你們的事。老天爺,難道你們永遠也不讓我們得到安寧?」

  以前我曾說過,福爾摩斯有一種能使人平靜下來的天才,於是那個老人逐漸鎮靜下來。「我想,這是艾金科特窗吧?」福爾摩斯抬頭看著一扇很小的而顏色高雅的彩色玻璃窗問道。這時,冬天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古老的石鋪地面上投射出色彩鮮明的花紋。

  「是的,先生。全英國只有兩個。」

  我的朋友接著溫和地問道:「無疑地,你伺候這一家人已經很多年了吧?」

  「伺候他們?對,我和我們家族,差不多有二百年啦。我們和他們是棒打不散的喲。」

  「我想,他們家的歷史很有意思吧?」

  「是的,先生。」

  「我似乎聽說過,這個不吉祥的斷頭臺是專門為你的已故主人的某個祖先建造的?」

  「對,雷內斯侯爵。是他自己的佃戶──那些流氓們造的。他們恨他,原因只不過是他遵守老習慣。」

  「真的?什麼習慣?」

  「是有關女人的,先生。圖書室裡那本書解釋得不對。」

  「大概你說的是《封建領主權》?」

  「這個,我不想說野蠻人;可是,我相信這種詞兒正對路。」

  「嗯,我想看看圖書室。」

  那個老人把眼睛轉向大廳盡頭的一扇門。他嘟囔著說:「看圖書室?你想在那裡找什麼?除了書之外什麼都沒有,而且,夫人也不願意──咳,好吧。」

  他很不禮貌地帶我們走進一個長形低矮的房間,裡面的書一直堆到房頂,盡頭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壁爐。福爾摩斯無精打采地在屋裡轉了一會兒,然後停下來點了一支方頭雪茄。

  「嗯,華生,我想咱們該走了。」他說,「謝謝你,斯蒂芬。這房間很漂亮,儘管我由於看到裡面放著印度地毯而覺得驚訝。」

  那個老人憤慨地提出異議說:「印度的!那些是古波斯地毯。」

  「肯定是印度的。」

  「我跟你說是波斯的嘛!像你這樣一位紳士應該知道,商標是刻上的。沒有放大鏡看不見嗎?那就用放大鏡看吧。真糟糕,他把火柴弄灑了!」

  我們把灑了的火柴撿起收拾好,站起身來。我看到福爾摩斯那灰黃色的臉上忽然出現了興奮的紅暈,卻弄不清怎麼回事。

  他說:「我弄錯了,是波斯地毯。來吧,華生,到時候了,咱們該回村子裡坐車回城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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