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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紅寡婦奇案(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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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合作以來看見過許多可怖的景象,但是卻想不起來哪一次的景象比眼前這間歌德式房間裡所呈現的更為恐怖。房間不大,房頂是圓形的,用放在牆上燭臺裡的成簇細蠟燭照明,牆上掛著紀念性的盔甲和中世紀的武器,貼牆放著裝有玻璃的櫃子,裡面塞滿了羊皮紙文稿、扳指兒、各種石刻和張大口的捕捉機。我一眼就看到了這些東西,跟著,我的注意力就被房子中間一個低臺上放著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架斷頭臺,上面的紅漆已經褪色。除了尺寸稍小之外,完全和我在有關法國革命的木刻上所見到的相似。在兩根立柱之間趴著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他身上穿著吸煙服,兩手被反綁在身後;一塊已經被血污染得挺嚇人的白布包住他的頭,或者毋寧說是原來長著頭的地方。 細蠟燭的光照在深嵌在斷頭孔裡的染滿血跡的鋼刀片上,然後擴散開形成光暈,照著一個坐在可怕的無頭屍旁邊的女人的紅色頭髮。我們走近時她也沒理會,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高背雕花椅子上。她的臉像一個象牙面具,兩個黑亮的眼睛像美洲蜥蜴那樣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陰影。我見過三大洲的婦女,但是,就面部表情的冷漠和完美程度而言,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在安斯沃斯堡那間死亡之室裡守夜的女主人。 道利士咳嗽了一聲。 「你最好還是去休息吧,夫人。」他率直地說,「請放心,格雷格遜和我保證要讓事情得到公平的解決。」 她這才看了看我們。燭光搖曳不定,在一剎那間,我似乎覺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閃現的是嘲弄而不是愁苦的光芒,並且很快就消失了。 她文不對題地問道:「斯蒂芬沒和你們一起?啊,當然,他會待在圖書室裡的。忠誠的斯蒂芬。」 「恐怕爵爺的去世……」 她猛地站起身來,胸部起伏,一隻手抓著她那黑色網眼織物作成的長袍下襬。 「他該入地獄!」她聲音嘶啞地說。然後,她作了一個絕望的姿勢,轉過身去輕輕地走出屋去。 門一關上,夏洛克·福爾摩斯就單腿跪在斷頭臺旁,掀起被血浸透了的那塊布,看著下面那個可怕的東西。他平靜地說:「天哪,受到怎麼大力量的一擊之後,那顆頭一定滾到房間的那邊去了。」 「可能。」 「我不明白。你准知道你是在哪裡見到那顆頭的吧?」 「我沒見著。沒有頭。」 福爾摩斯又跪了好半天,一聲不出地看著說話的人。後來他一邊站起來一邊說:「我覺得你似乎是把很多事情都看成是當然的了。請把你對這個怪案的想法告訴我。」 「事情很明白。昨晚的某一時刻,這兩個人吵起來,最後動手互毆。年輕一點的制服了年紀大點的,然後用這個工具把他殺死了。喬瑟林爵士被放到斷頭臺上時還活著,證據是,羅西恩上尉不得不把他的手捆上。今天早晨,管家斯蒂芬發現了這一罪行,一個馬夫到村子裡去把我找來。於是我按通常的程序確認了爵爺的屍體,然後把從他身上找到的東西列了清單。要是你想知道兇手是怎麼逃走的,我也可以告訴你,他是騎著馬廄裡失蹤的那匹母馬跑的。」 福爾摩斯說:「很有啟發。按照我的理解,你的理論是:這兩個展開兇猛的格鬥,同時很小心地不把家具碰亂,也不把玻璃櫃子碰破,以免把房間里弄得亂糟糟地。後來,兇手一隻胳臂夾著箱子,另一隻胳臂夾著被害人的頭,騎著馬消失在夜色之中。這是一場真正卓越的表演。」 道利士的臉色氣得通紅。他輕蔑地冷笑著說:「對別人的想法挑毛病是很容易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也許你能對我們說說你的理論?」 「我沒有理論。我等著自己去查明真相。順便說一句,你們這裡的雪是什麼時候下的?」 「昨天下午。」 「這樣的話,還有希望。可是,咱們還得看看,在這個房間裡還能發現什麼情況。」 我們站在那裡看著他,足有十分鐘之久。格雷格遜和我滿懷興趣,而道利士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則帶著掩飾不住的蔑視。這時,福爾摩斯四肢著地,在房間裡慢慢地爬來爬去,自言自語地咕噥著,看起來像一條暗褐色的大蟲子。他從披風口袋裡掏出了放大鏡。我注意到,不僅是地板,就連偶然在桌子裡發現東西,他都要仔細地加以檢查。然後,他站起來沉思著。他背向燭光,瘦削的身影投到對面那架褪了色的紅斷頭臺上。 他忽然說道:「不行,這是有預謀的兇殺。」 「你是怎麼知道的?」 「斷頭臺的啟動手柄是新上的油,被害人是失去知覺的。稍微一動,他反綁著的雙手就能掙開了。」 「那麼,為什麼還綁著呢?」 「啊!毫無疑問,這個人是在失去知覺的情況下被弄到這裡來的,當時,他的手已經被捆住了。」 道利士大聲插話說:「這你可錯了!綁手的繩子上的花紋證明,那是這些窗簾上的拉簾繩中的一條。」 福爾摩斯搖搖頭說:「那些窗簾的拉簾繩已經被日光照得褪了色,而這一條卻沒有。無疑,這是從門簾上拆下來的,而這間屋子裡沒有門簾。好了,在這裡發現不了什麼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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