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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德普特福德恐怖奇案(3)


  這個花園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它的空氣裡充滿了河水那種潮濕發黴的氣味。

  西奧波爾德·威爾遜領著我們穿過一間小小的客廳,走進一間擺設得很舒適的起居室。

  我們進屋時,一位正在寫字臺前挑選報紙的年輕婦女跳了起來。她的頭髮是茶褐色的,臉上長著雀斑。

  我們的旅伴宣佈說:「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來了。這是我的侄女珍妮特。你們來是要制止她的不可理喻的行為,從而保護她的利益。」這位少女相當勇敢地對著我們,雖然我看到她的嘴唇因神經高度緊張而有些抽搐和顫抖。

  她高聲說:「叔叔,我明天就走,這兩位先生不論說什麼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在這裡,只有憂愁和恐懼──首先是恐懼!」

  「恐懼什麼?」

  這個女孩子用手捂著眼睛說:「我……我不能解釋。我恨那些陰影和那些奇怪的微弱聲響。」

  威爾遜先生懇切地說:「珍妮特,你已經繼承了錢財和產業,難道你就因為陰影而拋棄前輩的家?你總得講道理嘛!」

  福爾摩斯耐心地說:「小姐,我們到這裡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你服務,還要設法解除你的恐懼。在生活中,我們往往由於魯莽的行事而損壞了自身的最大利益。」

  「先生,您一定會嘲笑女人的直覺吧?」

  「不會的。它們往往是上帝設下的路標。你要清楚地認識到,是去還是留,這完全在你,你認為怎麼恰當就怎麼做。可是,我現在在這裡,你如果帶我看看這所房子,也許能使自己心裡輕鬆一點吧?」

  西奧波爾德·威爾遜高興地大聲說:「這個建議太好了!來吧,珍妮特,我們很快就能解決你的有關陰影和聲響的問題了。」

  我們排成一個小小的隊伍,挨個兒看了樓下那些安放了過多家具的房間。

  我們終於來到樓梯前停住了。威爾遜小姐說:「我帶你們去看臥室。」

  「這麼古老的房子裡沒有地窖嗎?」

  「有一個地窖,福爾摩斯先生。可是,除了堆放劈柴和叔叔的一些裝鳥窩的箱子之外,不大用它。請到這邊來。」

  我們來到一間陰暗的石室裡。在一面牆前排放著一堆劈柴,一個鼓肚荷蘭爐子塞在較遠的那個角落,爐子的鐵煙囪在天花板下面穿過房間。在一小段階梯的盡頭有一道通往花園的玻璃門,一道陰暗的光線透過玻璃門照在鋪路石上。福爾摩斯使勁地聞著,我則覺得近處那條河發出的潮氣在這裡變得更厲害了。

  福爾摩斯說:「你們這裡也和泰晤士河邊的多數房屋一樣,老鼠鬧得夠煩人的吧?」

  「從前是那樣。可是,叔叔來了以後就把它們給除掉了。」

  福爾摩斯看著地面接著說:「是這樣啊。哎呀,多忙的小東西啊!」順著他的目光,我發現有一群螞蟻從爐子底下的邊沿上急急忙忙地穿過地面爬上通向園門的階梯,他的注意力就被這種現象吸引住了。他用手杖指著螞蟻搬動著的極小的顆粒笑著說:「華生,咱們幸運,用不著拼死拼活地搬動比咱們大三倍的飯食。這是在訓練耐性。」他沉思地看著地面,不說話了,只是慢慢地反復地說:「訓練……」

  威爾遜先生緊繃著薄嘴唇大聲說:「真是愚蠢的想法。傭人們怕麻煩,不到垃圾箱那裡去,卻把垃圾倒在爐子裡,這才招來了螞蟻。」

  「所以你才在蓋子上加了一把鎖。」

  「我們是加了鎖。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去取鑰匙。不看嗎?如果你看完了,那麼,我帶你們到臥室去吧。」

  我們到了樓上時,福爾摩斯提出要求說:「也許能讓我看一下你弟弟死時所住的房間?」

  威爾遜小姐推開一間屋子的門,說道:「這間就是。」這是一大間屋子,佈置得相當得體,甚至可以說是豪華的。光線從兩個凹陷的窗戶照進屋內。窗戶之間又有一個鼓肚火爐,上面裝飾著與房間協調的黃瓦。煙囪上掛著一對鳥籠。

  我的朋友問道:「那個邊門通向哪裡?」

  她回答說:「它與我的房間相通。我母親以前住在那個房間裡。」福爾摩斯無精打采地在房間裡徘徊了好幾分鐘。

  他說:「我發覺,你弟弟有夜間看書的習慣。」

  「是的,他患失眠症。可是,你怎麼……」

  「嘖,扶手椅右面地毯上的絨毛上有蠟油的痕跡,顯得比較厚一些。啊!這是什麼?」福爾摩斯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停下來,專注地看著牆的上部。接著,他登上窗臺,伸出一支胳臂輕輕地在灰膏上面到處摸著,又聞著他的指尖。他臉上帶著困惑的神氣、皺著眉頭爬下窗臺,雙眼注視著天花板,在房間裡慢慢地轉起圈子來。

  他咕噥著:「太奇怪了。」

  威爾遜小姐畏縮地說:「福爾摩斯先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我只是對牆上部和灰膏上那些奇怪的渦紋和線條產生的原因感興趣。」

  威爾遜大聲地辯解說:「准是那些討厭的蟑螂把塵土帶得到處都是。珍妮特,我以前告訴過你,最好監督著傭人們幹活。福爾摩斯先生,現在怎麼樣?」我的朋友穿過房間,從邊門向裡面看了看,然後關上門,走到窗前。

  他說:「我白來一趟。我看到霧越來越大,所以,恐怕咱們得走了。」他指著爐子上面的鳥籠又說:「這是你的有名的金絲雀吧?」

  「這只是樣品。請到這邊來。」

  威爾遜帶我們順著過道走。他打開一間屋子的門,說:「看!」顯然,那是他的臥室。可這間臥室和我在從事職業活動中去過的臥室都不一樣。這間臥室裡,從地板到天花板上,像掛花彩似地掛著幾十個鳥籠,籠裡那些披著金色羽毛的小鳴禽的婉轉動聽的叫聲響徹整個屋子。

  「日光或燈光對它們來說是一樣的。咳,卡麗,卡麗!」他用口哨吹出幾個我聽起來很熟悉的流暢的音符,那只鳥接著就唱起招人喜愛的、聲調抑揚的歌。

  「是雲雀!」我大聲說道。

  「正是。就像我先頭說過的那樣,金絲雀如果受到恰當的訓練,就可以成為最好的模仿者。」

  那些鳥裡面有一隻忽然唱起來,起初是從低而逐漸升高的哨聲,結尾是奇特的震顫音。

  我聽了之後說:「我承認,我聽不出那是什麼歌。」威爾遜先生在鳥籠上蓋上一條毛巾。

  他簡短地說道:「那是一支熱帶夜鶯唱的歌。我有這樣一種可笑的自豪感:我的鳥在白天應該唱白天的歌。咱們得罰佩珀林諾在暗處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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