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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巴斯紅寶石案(3)


  好一陣子,福爾摩斯只是若有所思地吸著煙。他把椅子拉到壁爐前,雙肘支在膝蓋上,雙手左右托著下頦,沉思著,注視著爐火。紅色的火光在他那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忽閃不定的影子。

  他忽然問道:「華生,你聽說過『無匹俱樂部』嗎?」

  「這對我來說是個很陌生的名稱。」我承認不知道。

  「這是倫敦最高級的賭博俱樂部。」他接著說,「它那秘密印製的會員名單讀起來就像德布列特編的名人錄一樣,有一種《哥特曆》的風格。過去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注意著它。」

  「老天爺,福爾摩斯,為什麼呢?」

  「有財富就必然有罪惡,華生,有史以來,人類的罪犯活動始終受這一條固定不變的原則的支配。」

  我問道:「然而,這個俱樂部和阿巴斯紅寶石有什麼關係呢?」

  「也許沒有,也許緊密相關。請你從煙斗架上面的書架上把標有『M』那本傳記索引拿下來給我。哎呀,多麼奇怪!一個字母就包括了這麼多臭名昭著的人名。華生,看看這個名單有好處。啊,咱們要找的人大概在這裡。馬厄斯;馬斯頓,囚犯;馬斯特曼。尊敬的布魯斯·馬斯特曼上尉,一八五六年出生,受教育於……哼!……哈!有參與希利厄斯·迪爾波恩遺產繼承偽造證件案的嫌疑;無匹俱樂部的秘書;參加了……;正是如此。」我朋友把那本書扔到長椅上。「啊,華生,你有夜間出遊的興趣嗎?」

  「當然有。可是,福爾摩斯,上哪裡去?」

  「看情況再定吧。」

  風已經小了。我們走到寂靜的白雪覆蓋的街上時,議院塔上的大鐘正打十點。儘管我們穿戴得很嚴實,但還是感到寒氣逼人,因此我覺得步行可以暖暖身子,走走也不錯,我們一直走到瑪麗勒波恩路才雇到一輛雙輪雙座馬車。

  我們把毯子圍好,馬車叮叮噹當地穿過鋪滿雪的街道時,福爾摩斯說:「到曼徹斯特廣場去看看沒什麼壞處。」車子沒走多遠就到目的地了。我們在一所高大的喬治王朝時代的房子前面下車時,福爾摩斯指著地面說:「客人們已經走了。你可以看得出來,車輪的痕跡是雪停了以後軋出來的。」

  給我們開門的男僕接過我們的名片。過了一會兒,他就帶著我們穿過客廳走進一間漂亮的圖書室。圖書室裡面有一位瘦高個子的男人背向火焰熊熊的壁爐站著,他的頭髮已開始發白,面容非常憂鬱。我們進屋時,躺在長椅上的一位婦女站了起來,轉身望著我們。

  雖然我們當代一流藝術家的畫筆已經使多佛頓夫人的美容流芳百世,但是,我認為不論哪幅肖像都沒能把我們此時見到的這位婦女的高傲和美麗完全表現出來。她穿著一件白緞子長袍,寬大的背心上別著一枚閃閃發亮的大紅花。蠟燭的金光照在她那蒼白的、好像是精工雕刻出來的面孔上,照得她戴在金棕色頭髮上的寶石發出火焰一般的光芒。她的同伴急忙迎著我們走來。

  「真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太感謝你了!」他高聲說道,「你冒著夜間的嚴寒前來,為的是抓住犯下這樁嚴重違法罪行的罪犯,這很能表明你熱心公益的精神,先生!很能說明。」

  福爾摩斯躬身行禮,「阿巴斯紅寶石是一塊很有名的寶石,約翰爵士。」

  「啊,紅寶石,對,對,當然。」約翰·多佛頓爵士答道,「太令人痛惜了。幸運的是,還有花苞沒被摧毀。你對花的知識能告訴你……」他的妻子用手扶著他的胳膊,他就把話截住了。

  「既然這事已由警方接手辦理,」她傲慢地說,「我不明白咱們為什麼還要麻煩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屈尊光臨。」

  我的朋友回答說:「多佛頓夫人,我將只佔用你很少的時間。到溫室去幾分鐘就足夠了。」

  「目的是什麼,先生?我丈夫的溫室和丟失的珍寶之間可能有什麼聯繫呢?」

  「我正是要弄清這個。」

  多佛頓夫人冷漠的地笑了,「現在,警察可能已經抓住竊賊了。」

  「我想不會的。」

  「真荒唐!逃跑了的那個人從前是個被判過刑的珠寶竊盜犯。這明顯是他幹的。」

  「也許過分地明顯了,夫人。一個以前犯過罪的人,明明知道你的弟弟瞭解他過去的歷史,卻偏要從他的雇主那裡偷一塊著名的寶石,然後把珠寶匣子藏在他的褥子底下──這是蘇格蘭場的人肯定要搜查的地方,他這樣做等於故意讓別人給自己定罪。你不覺得奇怪嗎?」

  多佛頓夫人一手捂著前胸說:「我沒有從這方面想這個事情。」

  「自然是那樣。可是,哎呀,多漂亮的花!我想,這就是你今天下午摘的那朵紅山茶吧?」

  「今天晚上,先生,就在晚飯前摘的。」

  「最後一朵花!」約翰爵士憂鬱地說,「至少在下次開花前是如此。」

  「正是。我很想看看你的溫室。」

  有人帶著我們從圖書室前穿過的一條短短的通道,走到一間溫室前。我和那位著名的園藝家在門口等著,福爾摩斯則在溫暖而令人窒息的黑暗的房間中巡視。他手中的蠟燭忽隱忽現,就像在奇形怪狀的仙人掌科植物和熱帶灌木叢中的大螢火蟲一樣。他把蠟燭湊近山茶花,用放大鏡看了半天。

  「破壞者刀下的犧牲品。」約翰爵士歎息著說。

  「不是用刀,是用一把彎嘴小指甲剪子剪斷的。」福爾摩斯說,「你可以看得出來,花梗上沒有那種刀子切後形成的碎條,再者,這片葉子上的小口子說明剪子尖伸到花梗外頭去了。嗯,我看在這裡發現不了別的情況了。」我們往回走時,福爾摩斯在通道中的一扇窗戶前停住了。他打開窗鉤,劃著一根火柴,從窗戶上探身向外看去。

  約翰爵士主動地說:「從這扇窗戶可以俯瞰工人們常走的一條路。」我從我朋友的肩上探頭望出去。下面,積雪在房屋的牆下到一條狹窄的小徑之間堆成平平的一長條。福爾摩斯沒說話,可是在他回轉身來時,我注意到他帶著驚訝甚至有些懊惱的表情。

  多佛頓夫人在圖書室裡等著我們。

  「恐怕人們對你的名聲估計過高了,福爾摩斯先生。」她說話時,秀美的藍眼睛裡放出戲弄人的光芒。「我等著你帶著丟失的花、甚至還有阿巴斯紅寶石一起回來呢!這樣誇口太危險了,福爾摩斯先生。」

  「別人會告訴你,我是不習慣誇口的。我和華生醫生要到無匹俱樂部去,現在已經多少誤了點時間……哎呀。多佛頓夫人,恐怕你把扇子折斷了吧……我只能為闖到這裡表示遺憾,並祝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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