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傑瑞·科頓 > 死亡之船 | 上頁 下頁


  吉姆佩特洛·盧卡的右手拄著一根拐杖。他的外表顯得老態龍鍾。一件很合身的淺色夏季西服罩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雪白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額頭,淺褐色的臉部佈滿深深的皺紋。只有那雙黑眼睛顯得生氣勃勃。

  我站起身,在煙灰缸裡把香煙撚滅。

  辛西婭攙著父親,朝我的桌子這邊走來。

  「您是作為紐約市的代表來的?」辛西婭問道,「您為什麼偏偏要找我父親談話?」

  「為了不被別的乘客知曉。船長沒有向你們介紹詳情。」我回答說,「我叫傑瑞·科頓,聯邦調查局紐約分局特工。」

  吉姆佩特洛上下打量了我片刻。黑黑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恐懼。

  「坐下吧,辛西婭。」他用沙啞的聲音說。

  「如果你想坐下的話,父親……」她很勉強地咕噥著說。她扶著他走到我桌子旁的一個轉椅前,幫著他慢慢地吃力地坐下,然後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

  吉姆佩特洛·盧卡把瘦骨嶙峋的雙手放在拐杖的球形把手上。

  當我重新坐在沙發上時,他的女兒用毫不掩飾的厭惡表情注視著我。

  「我們和聯邦調查局有何相干?」她的問題聽起來像是在斥責,然而她的低沉的女低音卻幾乎是十分溫和的。

  「沒有什麼不尋常,孩子。」吉姆佩特洛·盧卡微笑著說。

  我點點頭。

  「我們已經知道,您沒有得到入境許可,盧卡先生。您自己從意大利出發之前也已經知道了。請問,您為什麼儘管如此還要進行這次旅行呢?」

  他仍然一直在微笑。

  「辛西婭,你給他解釋一下。」

  她用充滿活力的眼睛望著我。

  「我父親76歲高齡了,科頓先生。您能想像得到嗎,這種年齡的人總感覺實現自己的一個迫切願望的時間已經不很多了時的心情嗎?」

  「當然。」我小聲說,「但十分遺憾的是,您父親已經沒有機會再次踏上他的老家的土地了。」

  「這無關緊要,因為我將代替他上岸去,然後回來向他敘述他過去呆過的地方今天什麼樣子。我還要帶上照相機拍些照片回來……」

  「您認識格諾維澤家人嗎?」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辛西婭眯起了眼睛。

  她父親臉上的微笑也消失了。他突然彎下身子,雙手緊緊地抓著拐杖。他說話的聲音也突然變得不沙啞了。

  「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去提及,探員先生。」吉姆佩特洛·盧卡慢慢地說道,「我已經為過去所犯的錯誤付出了代價。一個很高的代價。您明白嗎?而且我昔日的仇敵也都知道這一點。我十分瞭解他們。他們中沒有任何人會願意再去回憶過去的事情。如果您以為,我在紐約還有敵人的話,那您就大錯特錯了。」

  老人說完,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辛西婭攙著他的胳膊,仍然用責備的目光望著我。

  我沒有馬上作答,腦子裡仍在想著吉姆佩特洛·盧卡剛剛說過的話。

  已經付出了代價……很高的代價……

  不,我不能完全相信他。我覺得,他好像是想以此獲取別人對他的同情。

  但我並沒有忘記,這個白髮老人是誰。一個當年十惡不赦的罪犯。他曾領導著一個紐約城最大的勢力最強的罪犯集團的操縱組織。他之所以只被驅逐出境,是因為當時的證據不足以判處他終身監禁。

  不,他根本沒有付出最高的代價。而且也許連他女兒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真的對他醜陋的過去而悔恨。

  無論如何,他從過去的非法買賣中獲取了足夠的利潤,所以今天才能過上富人的無憂無慮的富庶生活。他在乘客名單後面寫的正式職業是公司法律顧問,也就是一個大型企業為了保護其法律行為而委託的全權代表。

  他所說的關於他昔日敵人的話,是他的心裡話嗎?

  「盧卡先生,」我解釋說,「我不想向您隱瞞,在紐約的某些圈子裡流傳著謠言。如果這些謠言是真的話,只要您一抵達紐約,您的生命就將分文不值。我們聯邦調查局有義務阻止您踏上美國的土地,以阻止針對您和您的女兒可能發生的謀殺行為。」

  辛西婭·盧卡諷刺地笑了。

  「看樣子您很不願意後者,科頓先生。」

  我聳了聳肩膀。

  「隨您怎麼想。」

  她沉默不語。

  「您聽著,警官,」老盧卡說,「您向盧齊奧·格諾維澤問過這個所謂的謠言嗎?」

  「沒有。」我回答道。

  「您瞧,還是我對了!如果您向他問了的話,那您一定會對他的反應而大失所望的。那他一定會嘲笑挖苦您的。」

  我不由地思考回憶起格諾維澤當時是如何反應的。難道吉姆佩特洛·盧卡是對的?格諾維澤的復仇計劃真的只是一個傳說,不會再發生了?

  儘管盧卡有生之年也許還只剩下幾年時間,但他毫無疑問很留戀人生。他的重新見到紐約的願望就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

  難道他真要毫無防範措施地去冒死亡的危險嗎?

  他能對他女兒在紐約上岸時將面臨的危險坐視不管嗎?

  我心中對此產生極大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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