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在黑暗中蠕動 | 上頁 下頁 | |
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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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你說是賓館老闆的老婆?」 三郎從未聽說過賓館老闆有妻子,但此時進藤也不可能說謊。那麼由於什麼緣故,賓館老闆故意隱瞞了這件事。但不管怎樣,這賓館的老闆娘葬身于森林洞穴中也的確有點奇怪。 「你怎麼知道的?」 三郎剛問完這句話,火柴就熄滅了。進藤趕忙又劃著了一根,而對於三郎的發問根本不予理會。他漸漸焦躁起來,快速地在空地周圍轉了一圈後,一溜煙跑進了那狹窄的暗道中。就連他這號人肯定也害怕起這四周的骨骸、屍體而坐立不安。 隨後的一段時間,進藤發瘋似的,就像三郎他們剛才一樣,重複著無意義的工作。不久暗道中響起他欣喜的叫聲,聽上去有點淒厲。 「喂!你們快來幫忙,從這可以逃出去……」 聽到這話,本已絕望,呆在原地的兩人嗖的站了起來。隨即爭先恐後地沿著石壁,朝著黑暗中發出聲響的地方跑去。 「這裡,這裡!」 進入暗道,走了一截,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了進藤的聲音,他正劃著火柴。定睛一看,那裡洞穴比較寬敞,石壁的一處呈現出換形的地面,看的出挖掘工作已經開始了。進藤那把短刀直直地插在那被搗得亂七八糟的地面上。 「啊!是土。」 兩人發出歡叫聲,揀起掉在附近的石塊,抓住不放,沖著地面就挖了起來。那土層有多厚?從那挖掘果真就可以逃到地面上去嗎?當時他們根本就無暇考慮這些,本能的力量驅使著他們。真是驚人啊!在短短的時間內,憑著三個已半瘋之人的力量竟然挖出能容一人大小的凹坑。 「照這樣下去,我們就可以得救了。」 他們逐漸有了勇氣。三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短刀、石塊撞擊地面聲在黑暗中淒厲地響著。洞穴之中,無法分清白晝與黑夜。由於進藤和三郎他們都沒有帶手錶,所以就無法估算自己已被活埋了多長時間。但他們心理上感到好像已幹了足足一個月了。隨著挖掘工作的進行,那開始看上去柔軟的地面逐漸變得堅硬。不僅如此,隨著工作難度的增加,劇烈的疲勞感、饑渴感也排山倒海般地襲擾上來。如果百分之百沒有逃生之路的話反倒好了,正因為他們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這挖掘工程上,正因為這是惟一的逃生之路,三人才會更加焦躁不安。他們稍事休息,就又繼續長時間地勞作。由於平時幹活太少,三郎他們的手掌都被磨出了水泡,這些水泡很快就被磨破,滿是血的六隻手就像機器一樣工作著。 為何要被活埋這一疑惑,對進藤的敵意、畏懼,黑怪物到底是誰,定君的屍體又是怎麼一回事?這一切的一切,當時根本就沒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當時他們考慮的是自己會不會挖到一半,倒地而亡,還是挖通上層,逃離洞穴。不管怎樣,那時他們處在生死關頭。 最後,也許是慣性產生的效果,三人已完全沉醉於工作。儘管他們自身沒有意識到,但那挖掘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不知不覺,已挖出有五六百米大小的凹坑來。挖出的土一旦堆滿,就會有人自覺地將土抬到裡面的空地上。 「啊,哈哈哈,算我們倒黴。」 突然三郎大笑起來,打破了長時間的寂靜。那是發狂似的笑聲。其他兩個人想他是不是神經錯亂了,不由地停下手中的活。 「啊,哈哈哈,算我們倒黴。這前頭想挖也挖不了。到頭了。看這岩石表面。」 專注於幹活的另兩個人總算聽明白了,伸出早已發麻的雙手,摸了摸前方的岩壁。首先碰到土層,再往前就是結結實實如鐵般的岩石。他們慌了,上下左右地到處找尋著,但始終也沒有發現岩石的裂縫; 進藤又劃著了一根火柴。其眼前整個一面都是土,內裡清清楚楚是一塊略顯綠色的大岩石,仿佛正在嘲笑他們的愚蠢。 23 長時間勞動帶來的極度疲勞感以及再不可能從此洞逃生的絕望感,令三人蹲坐在剛剛挖好的凹坑裡。即使想相互看一下也因沒有光線而作罷。彼此只能聽著他人發出的鬱鬱不樂的歎息聲。 這個大洞穴真的全是岩石構成的嗎?在其他地方是否會有與這裡一樣柔軟的土層?如果有而沒找到,這一小小的失誤將導致他們喪生於此。再有,那被大岩石堵住的入口處說不定很薄,如果花費與挖這凹坑相同的勞動力,或許可以逃出去。他們終究有點不甘心,思索著以上的問題。 「再去別的地方找一找,現在就趴下還為時過早。」 三人中,原本精力最旺盛的進藤此時也有氣無力地哼哼著。 「但我們已經體力不支了,哈哈哈。」 植村困難地呼吸著,自暴自棄般淒慘地笑著。他看上去已徹底絕望了。 「別說喪氣話。這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刻。難道你就不想活了。夠了,我們再找一遍。要不聽勸,我就要狠狠揍你一頓老拳。」 到這個時候,植村也不會怕挨揍,只不過他們還是有點不死心。野崎和植村舒展了那疲憊的已失去知覺的腰身,跟在進藤的後面。 「還有幾根火柴?」 走在前面的進藤,老道地問到,細心得讓人感覺不是他。 「不到十四根。」黑暗中,植村認真數了數,怯怯地答到。 「足夠了,點一根,儘量燃燒得長一些。」 火柴被點著了。青黑色,猶如地獄小路的暗道一直延伸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隨後的幾個小時內,悲慘的生死抉擇繼續著。整個暗道都被搜尋過了,但凡有一點看似柔軟的地方,都嘗試著挖過。但最終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另外三人還使出吃奶的力氣,或推或打那入口處的大岩石,但那塊石頭紋絲不動,堅如磐石,根本無法想像它有多厚。最後他們又折回洞穴盡頭的空闊地,試圖在那兒的岩壁上鑿出腳孔,順著岩壁爬到高高的頂上,一直到達那個蓋板的下方。但對於只有小刀,再無其他工具而言的他們來講,光鑿一個腳孔就要花費整整一天。恐怕還沒登幾米,死神就要光顧了。 「已經沒救了,已經完了。」 進藤歎著氣,終於承認不行了。現在到了這個固執己見、不肯輕易服輸的大壞蛋都絕望的時候了,更別提那兩個人,早已是有氣無力了。真的一絕望,那一直忍耐著的饑渴一下子就侵襲上來。火燒般的喉嚨下,乾癟如煎餅的胃錐刺般痛著。他們自己感覺困在這個洞穴中已有數月之久,實則才兩三天。由於他們不吃不喝,再加上心力憔悴、劇烈運動,現在這比死還痛苦的饑渴折磨他們也就是必然的了。 誰都不說話。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三個小生物垂死地躺在那裡。沉重的睡眠感開始發揮效力。不能睡,不能睡,他們拼命睜開眼睛,但即使睜開,周圍還是墨一般的漆黑。他們甚至分不清何時睡著,何時醒著。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猛的睜開眼,側耳傾聽,四周是一片墓穴中的靜寂。呼吸是否停止了?也聽不見另外兩人的呼吸聲。突然間不禁想他們或許已經死了。但自己連悲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火柴還有幾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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