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怪指紋 | 上頁 下頁 | |
二八 | |
|
|
「把少爺也帶來嗎?來,少爺,你爸爸在叫你呢。快,快到這兒來!」 保姆把著幼兒的手讓他坐在快要死的父親的股前,自己手腳麻利地繞到東家的後面解著繩子。 好容易自由的山本右手晃晃悠悠地摘到幼兒的肩上,把自己的孩子抱到大腿上。 「寶寶,你要替我報、報仇……殺死爸爸的是川手莊兵衛……是從川手、川手……寶寶,替我報仇…··要把那傢伙的一家連根除掉……懂、懂了嗎……,寶寶托給你了…… 「說著剛嘎吱嘎吱地咬著牙抽泣了幾聲,誰知抓著幼兒肩膀的手指便掙扎似地痙攣起來,隨即就那樣趴在鋪席上了。山本終於斷氣了。 哇地一聲俯身痛哭的保姆。發狂地嚎哭的嬰兒的哭聲。剛才由於過分驚慌而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害怕到了極點的男孩也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一副目不忍睹的慘狀蔔;川手又不得不讓臉離開節孔,搭去同情的眼淚。 再次將眼睛貼在節孔一看,不知什麼時候煤油燈好像已經熄滅,那裡漆黑一片。聽不見人聲,感覺不到有什麼動靜。 可那是什麼呢?在黑暗中一個直徑一丈左右的圓圓的東西像巨大的月亮似的模模糊糊地發著亮光,而且眼看著清晰地閃爍起來。 就在他眼睛離開節孔的一忽兒時間裡,正面像是垂下了白幕一般的東西。在那幕的表面,直徑一丈的一輪明月閃著光芒。 起初看去像是那月亮中的兔子的發黑的東西隨著光度的增加,漸漸變成了纏繞在一起的無數條蛇。啊,那裡有無數條蛇在蠕動。不,不是蛇,是放大成千萬倍的指紋…··哪像妖怪一樣的三重渦狀紋在蠕動! 「喂,川手莊太郎,你知道你父親過去幹的壞事了吧?明白我復仇的意思了吧?」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喃喃細語的聲音。 「我就是你看到的山本的兒子阿始,是把剷除你一家作為畢生事業而活著的山本始!」 弄不清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像是從前面,又像是從後面,但整個地下室都響著這喃喃細語聲,猶如雷鳴一般。川手渾身流著虛汗,像是被緊緊地綁著似的不能動彈了。 「你的父親川手莊兵衛根據保姆的告發不久就被捕坐牢了,當然是死刑,但我父母的仇不是這樣寬大的處罰所能報得了的。以限還眼,以牙還牙嘛!可是,莊兵衛沒有等到死刑就在監獄中安祥地病死了。啊,父母的仇、我的仇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報呢?!當時我還年幼,既沒有思考力也沒有力量勸阻保姆起訴,自己親自報仇。後來聽到川手病死時我哭了,很死了官府,但已經錯過時機了。於是我決定用你來代替你父親。兒子必須為父親擔罪,這是復仇之神的戒律。為了準備這行動,我花費了四十年的歲月。抑住急切的心情,等待時機成熟。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殺死你,那是太簡單了,但這樣的話父母就死不瞑目了,必須讓你也遭受與我父母同樣的痛苦和悲傷!於是我忍耐又忍耐,等待你出人頭地,等待你生孩子,這孩子又成長成為出色的人。就在你飛黃騰達到了頂點的今天,我的毒箭終於離弦了。第一箭射倒了你的小女兒,第二箭射倒了你的大女兒,而且這第三箭即將在一瞬間射穿你的心臟。」 川手知道父親死在牢裡,他一直秘而不宣。但誰也沒有告訴他父親是由於什麼罪而坐牢的,當然他無法知道父親犯的罪是如此大罪。在他貧苦和艱難的幼時是靠母親一個人撫育的,他努力奮鬥,終於成了一個白手起家的人,建立起了現在這塊地盤兒,但母親直到臨終都沒有跟他說父親這可怕的秘密。雖然有的地方總使人難以理解,有時也有一些疑問,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父親會幹這等窮凶極惡的事。 「川手,你在呆呆地想什麼?是嚇得發昏了呢,還是有什麼不懂的事?」 又慢騰騰地傳來了啼啼細語聲。 「不懂!川手猛然間鼓起勇氣,突然嚷道,「我不知道我父親的罪,現在第一次聽說,拿出證據來!我不能相信。」 「哈哈哈哈,證據嗎?我這個山本始花了四十年計劃對你進行報復,這不是最好的證據嗎?你以為一個人因為一星半點的仇恨就能經受這般心酸嗎?!」 「剛才你是在做戲給我看吧?」 「是的,為了讓你充分知道,我花了一大筆錢演了這場地底的戲給你看,因為我想要是在眼前給你看了你父親極其殘忍的行徑,即使你這個糊塗蛋也能明白我那無處發洩的仇恨吧。靠嘴裡說說是不明白那殘忍的。雖然當時我還幼小,但我父親那臨終的苦痛和父母在血海中來回掙扎折騰的情景還印在眼底,在幾十年以後的今天仍記憶猶新,就好像是昨天的事一樣。哪能因為你父親死在牢裡,這仇恨、這悲傷就況滅了?!我的父親留下遺言說:若不把川手的一家連根除掉就死不瞑目。正因為我想實現這遺言,所以活到了今天。我把一生獻給了為父母報仇的事業。川手,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父母和我的冤仇是多麼深呀。我在殺絕你一家之前是死木瞑目的!」 「如果我說我不答應你的報復呢?」 「想逃嗎?」 「不是逃,是離開。我有離開這兒的自由。」 「哈哈哈哈哈,喂,川手,那你回過頭去看看!」 川手在這以前一直瞪著節孔對面的巨大指紋說話,這時才察覺敵人好像在背後。他猛地回過頭去,發現在微弱的蠟燭光下,不知是什麼時候溜進來的兩個男子叉著雙腿站在不到兩米遠的眼前,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啊,是那些傢伙!是那兩個每次作案時都露面的人。一個是一隻眼睛上戴著眼罩的滿臉鬍子的大個子,另一個是戴著墨鏡的瘦瘦的小個子。兩個人都舉著小型手槍,一動不動地瞄準著川手。 「哈哈哈哈,這還能逃走嗎?你動彈一下試試!保管你心臟穿個洞?」 大個子這回用清晰的聲音快樂地嚷道。 面對著準備得如此周到的對手,川手只好聽天由命地閉起了眼睛。 「那麼,你想把我怎麼樣?」 於是大個子舉起左手,慢慢地指了一下地下室的角落。啊,那裡像是等著主人似地放著那口令人毛骨悚然的棺材! 「你進這裡面去!不是清清楚楚地寫著你的名字嗎?川手,你過去想像過活埋這事嗎?哈哈哈哈哈,好像沒有吧,那你就嘗嘗味道好了。你進到這棺材裡面去,將活著被深埋在地底下。」 說罷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是可笑得不得了似地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川手害怕得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的血液像是退潮似地一下子消失了,由於一種奇怪的寒冷,牙根開始格格地響起來。 「來、來人呀……」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