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白髮鬼 | 上頁 下頁
三〇


  陷阱

  當晚十點左右,我在Y溫泉那座小別墅裡做好了一切準備,急不可耐地等待著川村的到來。

  川村准是從宴會場徑直跑到瑙璃子那兒去了。他要去譴責他萬沒想到的瑙璃子的變心。

  可是瑙璃子不在。她按照我的意見,為避開川村,今天一早就出去旅行了。她帶著一個女傭人,去進行二三天的小旅行。

  川村大概要向看門人打聽我們的事,並且准能明白我同瑙璃子的訂婚是真的。因為,瑙璃子已經接到川村今天返回的通知,明知他要回來,卻外出進行去向不明的旅行,這不是變心是什麼?川村要因此而遭到第二次強烈的打擊,嘗到慘遭背棄的男人的痛苦,嘗到過去大牟田敏清嘗過的同樣的痛苦。我知道,川村深愛著瑙璃子,以至在宴席上就撲過來揪住我。明白我背叛,瑙璃子變心,他豈能善罷甘休。不把姦夫姦婦(在他看來,我們才是姦夫姦婦。)大卸八塊就不能解恨。可是,瑙璃子去向不明,准是跑到姦夫我這兒來了。他會帶上手槍或匕首來找我算帳。反正他是不會白白放過我的。

  我早有所料,正嚴陣以待。對受了傷的野豬要準備好將它置於死地的陷阱。那陷阱底下要多插上幾支利劍。

  諸位,現在我該隨心所欲地懲罰罪不容誅的姦夫川村義雄了。我的心高興得怦怦直跳。白髮復仇鬼正虎視眈眈,垂涎欲滴。

  那麼,川村是否鑽到我的網裡來了?是的。可憐的獵物遭到精神上的打擊,還沒站穩腳就匆匆趕來了。

  「是!村先生。」

  我的秘書念村出去傳話後,回來報告說。

  「好,我先到庭院的殿堂裡去。』你照我給你交待的,把川村帶來。怎麼樣?我可是都對你說過了。」

  說完,我朝那座殿堂跑去。

  諸位還記得吧,我曾經對姦夫姦婦說過正在建造一座收藏金佛像的磚砌倉庫。現在所說的殿堂就是指那座奇妙的倉庫。我一跑到那兒,便躲進了設在角上的小機房裡。

  殿堂裡有機房?諸位自然會有這種疑問。可是,廖,請聽我說下去,馬上就會明白的。

  下面一段以川村的心情來說要好懂些。這樣,在這一段裡,我自己就成了幕後人;被帶進那座怪殿堂的川村義雄則是故事的主人公了。

  川村到這座別墅裡來幹什麼?不出我之所料,他衣袋裡藏著一把舊式匕首,企圖逼我認罪,若不乖乖地聽他的,就當即把我幹掉。他失去了瑙璃子,悲傷得像一隻病狗。

  平素是個美男子的他,此刻因為心懷邪念,容貌大大地變了樣,簡直像個魔鬼。他緊握著口袋裡的匕首,渾身哆哆噴嚏地等著。這時候,進去通報的志村回來了,和氣地說道:

  「請跟我來。」

  川村默默地跟在後頭。走過二三間屋子,到了內客廳的套廊,志村將院內穿的木屐擺在放鞋的石板上,指著漆黑的院子說:

  「就是那兒。」

  那裡赫然聳立著一座在黑暗中隱隱發白、有二層樓高的四方形紅磚建築物。

  「那兒是?」

  川村不解地問。

  「主人在新近建成的殿堂裡等著您,好像是要讓您看什麼東西。」

  哦,明白了。他曾經說過金佛像的事,那麼這就是那座殿堂哈。川村准是這麼想的。他心中念念地想著不論在哪裡都要把我抓住報仇雪恨,因此,並沒起什麼疑心,便跟著志村進了庭院。

  打開門走進建築物內一看,只見中央是紅磚砌的正殿,約有三平方米;正殿周圍是一圈昏暗的走廊,有二米寬。就是說,這是一種大盒子裡裝著小盒子式的構造。

  我藏身的機房極為狹小,剛好處在正殿後面的走廊上,川村當然沒有發覺。

  正殿的正面,紅磚牆上安裝了一扇灰漆鐵門。志村打開那扇鐵門,招呼川村道:

  「主人在這裡面。」

  「喂,你瞧,沒人呀。裡見先生,裡見先生在哪兒?」

  川村驚煌地喊叫時,鐵門已砰地一聲從外邊關上了,還聽到嘩啦嘩啦上鎖的聲音。他被巧妙地關閉在三平方米大小的磚房裡了。

  可是,在川村看來,他才是有仇的;他是不該因為他以為是裡見重之的我而吃這種苦頭的。因此,他還蒙在鼓裡,一個勁地吼道:

  「喂,怎麼回事?快把裡見先生叫來。」

  輸所看到的正殿非常意外地一點兒都不像個殿堂。

  裡面全是水泥的,根本沒有祭壇,惟有中間接著一隻塗著黑漆的小箱子;牆壁、天花板、地板全是灰色的;沒有雕塑,也沒有花紋、色彩,簡直像是鑽進了一間空倉庫。

  低矮的天花板中央吊著一隻設有燈罩的五支光電燈。雖沒有風,那燈泡卻不住地搖晃。燈泡一搖,川村那從地板爬到牆壁上的身影使陰森森地晃動。

  不僅如此,或許是什麼地方正在割斷電線,那只蕩來蕩去的電燈奇怪地忽明忽暗。真是莫明其妙。

  川村好生奇怪。他想出去,推了推門,可是鐵門紋絲不動。看來剛才那就是上鎖的聲音。

  「喂,開門!把我關在這裡面,要把我怎麼樣?」

  他狂叫著,用拳頭猛砸。鐵門步步地發出銅鐘一樣的響聲。鐵門是用厚鐵板做的。因為是收藏珍貴的金佛像的倉庫,安裝鐵門倒不足為奇,可總不該把川村這個大活人也當作佛像關在那座倉庫裡吧。

  呆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怪電燈又滅了,水泥箱子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回滅了,好像不會馬上再亮了。

  川村已無力喊叫,像被莫測高深的恐怖攝取了似的默不作聲。

  突然,眼前的黑暗中什麼東西模模糊糊地在蠕動。是黑暗的錯覺?不不,不是錯覺。那東西慢慢地顯現成可怕的形狀。啊,是那東西!

  二隻直徑有三尺左右的眼睛在黑暗中赫然顯現,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那是忘也忘不掉的大牟田敏清那雙仇恨的眼睛。

  金佛像的原形

  傾耳靜聽,什麼地方隱約傳來異樣的聲響。這是川村跑動的聲音。他被巨人的眼睛嚇得像頭可憐的野獸,在厚厚的水泥牆壁裡瘋狂地亂跑。

  我又一次在實物幻燈機強烈的電燈前猛然睜大雙眼,按下了牆壁上的電鈕。就是說,我開亮了吊在川村頭上的電燈。不言而喻,我那雙眼睛放大有三尺左右的幻影同時消失了。

  我戴上墨鏡,順著走廊繞了一圈,來到正殿的正面,輕輕地打開安在鐵門上的小小的視孔蓋,朝裡面窺探。

  哈哈哈哈哈,我的獵物····小時義雄這只老鼠正在捕鼠網裡極力掙扎。巨人的眼睛已經消失,可他還不顧一切地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盲目地揮舞著。

  「喂,川村君,你在幹什麼響?」

  我這才從視孔對裡面喊。第一遍他沒聽到,我又喊了兩三遍。川村驚愕地停住狂態,回頭望著這邊。

  「是我呀,裡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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