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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7

  一場大風正從東南方呼呼地刮來。夜空裡,鉛色的雲團慢慢壓過,大滴大滴的雨點開始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水窪。

  風在佩裡·梅森住的公寓樓房四角上猛吹著。一扇窗戶僅開了半英寸,但鑽進來的風已足夠卷起窗簾呼呼飛揚。

  刺耳的鈴聲將梅森驚醒,梅森從被子中坐起來,伸手在黑暗中摸電話,抓起聽筒放到耳邊,說了聲:「喂?」

  電話裡傳來愛娃·貝爾特急促的驚恐萬狀的聲音。

  「謝天謝地可找到你了!馬上開車來!我是愛娃·貝爾特。」

  佩裡·梅森仍然睡意未消。「來哪兒?」他說「什麼事?」「出了件糟糕的事,」她說,「別來我家,我不在那兒。」

  「你在哪兒?」

  「我在格裡斯沃大道上的一個雜貨店。順著大道開,你會看到雜貨店裡亮著燈。我在門口。」

  佩裡·梅森完全清醒過來。

  「喂,」他說「以前我接過深更半夜來的電話,他們的目的是想綁架我,咱們得搞清楚這裡面有沒有什麼花招。」

  她在電話那頭大叫起來。

  「喂,別他媽的這樣謹慎好不好!馬上來這兒。我跟你說我麻煩大了。

  你不是聽出我的聲音來了嗎!」

  梅森平靜地說:「是的,我知道了。你第一次來我辦公室的時候用的什麼名字?」

  「格裡芬!」她尖聲說。

  「好極了,」梅森說,「我就來。」

  他穿上衣服,往臀部口袋裡插把左輪手槍披上一件雨衣,扣上一頂帽子,低低地壓在額頭上,關掉燈,出了公寓。他的車停放在車庫裡,他把車發動著,發動機還沒完全熱,就開著鑽進雨中。

  轉過街角時汽車發動機突突作響,並發出逆火的聲響。梅森讓風門開著,腳踩油門。雨打在擋風玻璃上。雨滴打著人行道,在車燈的照耀下好像飛珠濺玉,煞是好看。

  在通過十字街口時,梅森也不管路上有沒有別的車,只管加速開了過去。

  他向右拐上了格裡斯沃大道,開了一英里半後,速度放慢開始尋找燈光。

  他看見她站在一家雜貨店前。她穿著外套,但沒戴帽子。她全然不顧正下著的雨,頭髮已濕透了。她兩眼大睜著,很是害怕。

  佩裡·梅森猛踩刹車,把車停下。

  「我還以為你永遠也到不了了。」她說。他為她打開車門。

  她鑽進汽車裡。梅森看見她穿著夜禮服,腳穿緞面鞋子,套著一件男人的外衣。她渾身濕透,水往腳下直滴。

  她盯著他,臉色蒼白,說:「開到我家去。快!」

  「什麼麻煩?」他又問。

  「我丈夫被人殺了。」她顫聲說。

  梅森按亮車裡的頂燈。

  「別開燈!」她說。

  他看著她的臉:「給我說說情況。」他的語調十分平靜。

  「你能把車開起來嗎?」

  「我得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回答,幾乎是漫不經心地。

  「我們得在警察到之前趕到那兒。」

  「為什麼?」

  「因為我們必須這樣。」

  梅森搖搖頭。「不,」他說,「在我知道確切情況之前,我們不會跟警察見面。」

  「哦,」她說,「太可怕了!」

  「誰殺的他?」

  「不知道。」

  「那麼,你知道什麼?」

  「你能不能關掉那該死的燈?」她叫道。

  「在你給我講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他堅持說。

  「你讓它開著幹嘛?」

  「可以把你看得更清楚,親愛的。」他說,聲音裡卻沒有半點幽默,神態陰冷。

  她疲倦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想可能是哪一個他一直在敲詐的人。我可以聽見樓上他們的聲音。他們都動了肝火。我就走到樓梯上去聽。」

  「你能聽到他們說的話嗎?」

  「不能,」她說,「只能聽到隻言片語。我聽得見他們互相詛咒的聲音。

  好長一段時間才聽見一個字兒。我丈夫還是那種冷酷、嘲諷的聲調。另一個人抬高了聲音,但又不是大喊大叫,他時不時地打斷我丈夫。」

  「然後呢?」

  「然後我爬上樓梯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她停下,喘口氣。

  「好,」梅森催道,「繼續說。然後發生了什麼?」

  「然後,」她說,「我聽見一聲槍響和身體倒地的聲音。」

  「只一聲槍響?」

  「就一聲槍響,再就是身體倒下的聲音。哦,太可怕了!房子卻被震動了!」

  「好,」梅森說,「從這兒接著往下說,這之後你做了什麼?」

  「後來,」她說,「我轉身就跑了。我害怕。」

  「你跑到哪兒了?」

  「到我房間。」

  「有誰看見你了嗎?」

  「沒有,我想沒誰看見我。」

  「那你幹了什麼?」

  「我在那兒等了一分鐘。」

  「你聽到什麼嗎?」

  「是的,我聽到那個開槍的人下樓梯跑到外面。」

  「哦,」梅森不舍地說,「然後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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