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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這個人改變了我一生。」他看著我,想說什麼,慢慢又停住,給人的印象是,本來要讚揚戴醫生,又想想自己和他比起來微不足道,怎麼說都不足表示他對戴醫生的敬意。

  勞太太說:「對不起,我要看看女兒。唐諾,剛才提到的人,你會去看他的吧。」

  「我很高興去。」

  她微笑著離開。霍先生思索地看著她。「人真奇怪,」他說:「賴先生,我總覺得以前什麼地方見過她。就是想不起來。我真的想不起來。」他把臉轉向我:「但是我見過她。」

  我說:「這種事經常發生。我也有過這種經驗。」

  「為什麼?」他問,「是因為的確見過,自己忘了,還是根本沒有……」

  「多半如此,」我說,「有時候,公共汽車中一個女人坐你對面,正好她的大眼睛引起你的注意。下次在別的地方見面時,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許有這樣一次,你和戴醫生從飯店出來,她在汽車中等戴醫生。」

  「一定是這樣。不過這個感覺真怪怪的。」

  「她有個女兒,真漂亮好玩。」

  「她和她丈夫分居了?」他問。

  「離婚。」我回答。

  「真不幸。」

  「我聽說,你常見到戴醫生?」

  「斷斷續續,有時連續一、二個禮拜,常和他見面。或者一、二個月常見面。有時又七、八個月完全不見面。」

  「你和醫生有兩個人都認識的朋友嗎?」

  「有,我們都是同一午餐會的會友。好久前,我放棄了會友資格,但是只要我回來,一定以戴醫生客人名義參加。最近因為我去南美,所以有七、八個月沒參加了。」

  我說:「真是巧極了。七、八個月之前,有人給戴醫生透露一些秘密消息,是有關兩人都認識的一個人的,當時曾經使戴醫生很感動。」

  他銳利地看著我:「嗨,朋友,你在暗示什麼吧。」

  「正是。」

  他笑出聲來:「我不是要說你,但是……」

  「我懂,不過這是戴太太一直想挖掘的事實。」

  「你不知道是什麼人?」

  「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能是誰?」

  「不知道。」

  他搖頭,蹙眉說:「我不懂。」

  我說:「不要放心上,我不過在戴醫生熟朋友中,東問西問而已。你七、八個月之前,見過他?」

  他深思地說:「正確點說,7個月之前。」

  「那一段時間,你常見他嗎?」

  「沒有,我只見了他匆匆幾次。我們連著兩天一起吃中飯。飯後有一次在他辦公室見過面。只有一個黃昏我們有空閒聊。他起勁地說他佈置好的書房。」他突然停止說話,用眼睛看我說:「戴醫生有沒有和你談起過書房的事。」

  「那些裝樣的醫用儀器?」我問。

  「裝的其實是酒和偵探小說。」他用大笑補充語氣。

  我點點頭。

  「我想希頓不會隨便告訴人,」他說,「只有少數最接近的知己,才知道這秘密。」

  「記不記得,他提起裝了一個保險箱的事。」

  霍克平注視噴水泉幾秒鐘之後,才回答:「是有一個保險箱……談到過有一個保險箱。我看,是我和他一起中飯後第2天,他說他訂購了一個錢能買得到的最好的牆上保險箱。他是那天才訂購的。」

  「霍先生,我和你坦白說,我們非常想知道,在這之前,你和戴醫生談了些什麼?」

  「怎麼啦,我不懂。是不是你認為,我給了他一點對他很有用的消息?」

  「正是如此。」

  「我實在想不起要告訴你什麼。」

  「儘量回想,那時候,你和戴醫生討論過的任何一個人,特別是你說些什麼。不要急,花點時間想一想。」

  「這可是件難事,不過真對你們很重要,我就做。」

  「真很重要,要謝謝你。」

  「告訴你怎麼樣……」他說:「今天晚上我會坐下來,把我和戴醫生那次談話都想起來。我一面想,一面記。一、二天之內我再找你,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對很多閒談,覺得無聊。因為我現在已想起些愚笨的談話了,都是這些,全差不多。久別重逢嘛,說張三、道李四的。」

  「這談話,可能是有關一個……嗯,一個……嗨,又想起來了,在談話的時候,你有沒有給戴醫生看,你認識朋友的照片,或是團體照,有你朋友在裡面的?」

  他說:「有,有,那時我正進行南美的事,我有張和南美來的人一起照的照片。另外有一張和地主們。再有一張我在舊金山照的。我們對我在遊樂場照的一張,笑成一團。你現在說起來我就想到了。戴醫生還要去其中一張呢。我就給了他。賴先生,你怎麼想起照片的?」

  「我沒有想起,我問起而已。」

  「是呀,你特別問到照片。」

  「只是因為,有此可能性而已。」

  他說:「我給希頓看的照片,絕對和你在調查的事沒有關連。照片上是一些對南美產業有興趣的人。希頓要一張照片,只因為南美對我的事業十分重要。」

  我不經意地問道:「戴醫生沒有投點資嗎?」

  他急急看我一眼說:「沒有。我現在倒真希望他當初投點資。你真會……問東問西呀。」

  「盡力而已。」我說。

  這次談話對他沒什麼影響。他用冷淡的語氣說:「很高興見到你,賴先生,也許我們會再見面。」

  我也回以極輕快的語調:「噢,再見。我經常在這裡。」

  他自管走開。不多久後,勞芮婷從她躲藏的地方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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