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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17

  星期天清晨破曉時,我們正掠過亞利桑那州上空。腳下的沙漠漸漸遠去,模糊,變成灰色,像個海洋。而且形態和顏色不斷改變。較高的山脊上隆起的石頭先得到太陽的光輝。下面深的峽谷和幹的河流仍在陰影之內。星星已退縮到遠處,大小如針尖。雙引擎的響聲,在地下錯綜岩石裡引起很大的回音一路向西。東方出現玫瑰紅光,山脊巨石像美酒裡的冰塊。我們在沙漠中全速西飛,像是不想讓太陽追上。但突然太陽自地平升起,晨曦照亮了一切。向東的岩石已起了反光。加強了峽谷內黑暗的神秘性。太陽爬升快速,不久我們就見到沙漠上我們自己飛機的影子。影子掠過科羅拉多河,我們進入加州上空。雙引擎隆隆的聲音一變,我們停在沙漠中一個小城市加油,機上旅客都准許離機,免費的早餐在機場餐廳供應,有熱咖啡、火腿蛋和麵包卷。

  我們又一次起飛,高頂積雪的大山就在眼前。飛機飛進兩個大山前,沙漠就再也看不到,地下是柑橘與檸檬的天下。紅瓦灰泥牆的田莊分佈在綠野中。田莊變成小城市,小城市集成大城市,洛杉磯就在眼前。

  我轉向方綠黛:「快到了。」

  她笑著對我說:「這是我最好的蜜月旅行。」

  飛機突破雲層,一面跑道清楚在前,不斷接近,終於機輪著地,洛杉磯到了。

  我說:「到了,我們先找旅社,我好和合夥人聯絡。」

  「你說過的柯太太?」

  「是的。」

  「你想她會喜歡我嗎?」

  「不會。」

  「為什麼?」

  「她最不喜歡漂亮的年輕女郎……尤其是她以為我喜歡的。」

  「是不是怕她會失去你?」

  「只是因為這個。」我說:「她可能什麼原因也沒有。」

  「我們登記……是不是用自己的姓名?」

  「不用。」

  「可是唐諾,你……」

  「你用賴綠黛的名字登記。」我說:「我用我自己名字,現在開始我們改為兄妹。我們的媽媽有病,我們急著回家。」

  「我是賴綠黛?」

  「是的。」

  「唐諾,你把你自己也牽進去了。」

  「為什麼?」

  「用你的姓來掩護我。你知道,警察正在找我呀!」

  「我怎麼會知道警察正在找你?你又沒有告訴我。」

  她笑道:「說可以這樣說,實際行不通的。假如你不知道警察在找我,又何必帶我躲躲藏藏,用假造的姓名,假造的關係呢?」

  「答案非常簡單。」我說:「你是我接辦案件中的重要證人。我想有你作證可以幫我偵破一件謀殺案。我當然把你當作禁臠。除了書面向柯白莎報告外,我正在把你帶到她那裡去,要你口頭親自說出整個故事。」

  她靜默了幾秒鐘,她說:「我相信柯白莎一見我就會見恨於我。」

  「千萬不要期望她會歡迎你。」

  我們走進一個旅社,櫃檯職員知道了我們將死的母親故事之後,我告訴他我急於用電話。他指給我看電話亭。

  我撥白莎不登記的電話,沒人接聽。

  我來到自己房中再找白莎。這次一個黑女傭來接話。

  「柯太太?」我問。

  「她現在不在。」

  「她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能確定。」

  「她去哪裡?」

  「釣魚。」

  「她回來,請她回電……不,告訴她賴唐諾有來電。我每隔一小時打一次電話,打到她接聽為止。」

  「是的,先生。我想她今天很早去釣魚,她說早潮是7點半。我想她也快回來了。」

  「我每小時打一次電話。告訴她我說的。每小時一次。」

  我爬進舒適的大浴盆。泡在裡面10到15分鐘。起來用冷水淋浴。用毛巾好好把身體都快擦紅了。刮了鬍子,穿了衣服。斜靠在椅上閉上眼睛。

  方綠黛打開二房間的交通門,進入我的房間,把我吵醒。但我太困了,等她把交通門關上才張開眼來。

  「有事?」

  「該是打電話的時間了。」

  我呻吟一下,拿起電話,報了電話號,開始等待。

  這次白莎在家——電話中傳過來放下東西的聲音,她是才進屋,聽到電話搶著來接的。我也聽到黑女傭叫她的聲音,跑向她的聲音,而後是白莎經過電話刺耳的喊聲:「唐諾嗎?老天!你為什麼屁股上長瘡,總不肯留在一個地方。要跑來跑去。你以為我們社裡鈔票多,自己會長出來?你要找我商量事情可以打電話,我告訴過你一千次,一萬次……」

  「說完了?」

  「還沒有!」她完全「交戰狀態」地說:「我甚至還沒有開始說呢……」

  「好,等你說完了我再打電話給你。好男不與女鬥。」

  我輕輕地把話筒放回原處,把白莎的吼聲切斷。

  方綠黛的眼睛像雞蛋一樣大。我看得出她的懼怕。

  「唐諾,你為我得罪人?」

  「也許。」

  「請不要這樣。」

  「人總是要爭的。不爭這個爭那個。」

  「你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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