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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第十四章

  即使是選擇經由菩堤西妥及麗多的快捷方式,從墨西加利到厄爾高爾福仍是很遠的距離。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沒有人會到厄爾高爾福來找一個失蹤的證人的。

  經過麗多之後,這條筆直的路在不毛的沙漠中有如一條完全拋棄沒人理會的絲帶,一直可以開到一處所在,道路開始下降,從高地區降到海灣近處科羅拉多河沖積出來的新生地。

  再走幾哩路就到了聖塔克拉拉的厄爾高爾福了。一個小的漁村,漂亮,獨特。這裡老百姓日以繼夜,整天在海上。有一艘老舊的水陸兩用車「水鴨子」,穿梭在船與船及陸地之間,分送淡水,食物帶回魚獲和人員交通。

  所有魚獲,以當地海鮮餐廳優先使用,多出來的才冷藏起來,分批外運。

  這裡也是整個加利福尼亞州的蛤、蚌的供應地。長長,平坦的海岸,都有定時的潮汐,帶來無數的海裡生物。捕蚌人在晚上,用有照明的船,駕了在船外的操舟馬達,開到泥灘上去,只等定時的潮水退下,立即可以撿拾蛤、蚌了。下一次漲潮時,正好把裝滿蛤、蚌的船浮起,在當地雖然只是維生尚可,但運到加州大餐廳可值不得了的錢。

  除了捉魚蛤之外,厄爾高爾福的日光和安寧也是到過這裡的旅客,不易忘懷的。

  這一帶的汽車旅館,都是利用淋浴過的水來清理浴室的。一次淋浴後整個浴室的地都是濕的,淋浴的水,也永遠是「室溫」的。

  南施是很天真的,我知道她可以把一切拋掉,先自己快樂一下。

  一路南下,我有機會可以和她彼此熟悉一下。

  「你一定覺得我有一點賤?」她說。

  「為什麼?」

  「我為洪國本做了那麼多事,我又和顧梅東要好。我又有其它男朋友。」

  我看得出她很有想說話的意思,我就全力注意開車。

  她說:「局外人對我們作家這種生活方式不容易領悟。」

  我還是保持靜默。

  她說:「我們有自己一種同病相憐的世界。所有人都有親切的友誼。對於不同性別也沒有一般人那麼敏感。有點像一個組織,只有一種性別,但裡面的人都彼此相愛。我們有很多共同的事要想、要做。

  「這個世界裡,人生是一種掙扎。我們自給自足,自食其力,很吃力,但也有很多樂趣。

  「我們最注意的是每天郵差送來的信封。當然大部分是退稿,偶或是張支票。

  「多半有希望的是小的刊物,宗教性雜誌,廉價刊物,能賣出去的也只有補白,小品,短文。能賣出個短篇小說已算是大作家了。

  「大多數的人只是爭著比房東要房租的手快一步而已。有人連著賣出兩三篇短的小說,圈子裡會大家慶倖。但是經驗告訴我們房租只要拖了一期付不出來,就是永遠追不上的東西。

  「皮靈街的事,我是和你說不清楚的。有點像——從我聽來的紐約格林威治村當時的情況。」

  「顧梅東,也配進這種地方嗎?」我問。

  「他是絕對和這種地方配不到一起去的,」她說:「這就是我耽心他的。梅哥希望我們接受他做個朋友,甚而自己起了梅哥這個稱呼,但是任誰一看都知道他不屬￿這一帶的。我要是和他結婚,也會被排出這個我喜愛的環境的。要是住到豪華的住宅,或是用遊艇出遊,我反會不習慣。朋友要是來拜訪,我不會做主人,我的老朋友也不會舒服。

  「目前顧梅東用盡心機想變成我們中的一員,但是無論他如何表演,天生他不屬￿這地區。」

  「你說他是個偽君子?」我問。

  「不,不,不,千萬別誤解我的意思,」她說:「梅哥認為我過的是一種窮苦生活,他要從貧苦中救我出來。他就是這個想法,要解救我。他要在獲得自由後立即和我結婚。給我大的房子、僕人、遊艇,他財富買得到的一切。」

  「而你恰好不喜歡?」

  「我根本不喜歡。我喜歡顧梅東。事實上非常喜歡他。我要是自己不克制自己,我可能會愛上他。但是我更愛現在我過著的生活。這種差不多付不出房租的生活。這種天天看作家雜誌,研究那一類文章,送那一家雜誌,比較有注銷來希望的生活。

  「有時我也會交不出房租,甚至有幾次連郵票錢也沒有了。但是我是這一幫人當中的一員。我們互相幫助,關切。真是偉大的生活方式,我捨不得脫離。」

  「也許是你思想的方向不對。」我說。

  「什麼意思?」

  「也許是你應該去救顧梅東。」

  「救他什麼?」

  「救他脫離他現在的生活方式。」我說。

  「嘿,」她說。想了一想,她笑著說:「他會高興死了。」

  我說:「這傢伙全身的七竅都只有鈔票進進出出。早上第一件事是看報紙的經濟欄,命令經紀人如何買進賣出股票。一天下來都只聽到數目字,又沒有一個成功的婚姻生活。你可以救他脫離那種生活,沒問題。」

  「說得也對,」她笑笑說:「別以為我沒有這樣想過。假如我真的嫁了他。也許真變了他財富的一部分。要不多久,早餐桌子上他看的還是經濟版,他整天說的和交待經紀人的話,我都插不上嘴,因為他們有他們的術語。我只是坐在那裡像個傻瓜。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說。「為什麼不告訴顧梅東,叫他把銀行裡的鈔票忘記,住到皮靈街來,叫他自己寫作,賺多少用多少。這樣你也許感覺好一點。」

  她苦笑著說:「是個很好的笑話,說給他聽,看他笑不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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