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紫信箋 | 上頁 下頁 |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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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國英說:「江灣有一個建築工程師許志公,就是我們微滬市政廳的工程師許志新的弟弟。許志公在昨天夜裡遇到了一件奇事。半夜裡有人去按鈴叫門,等到開門出去,那來客就死在他的門口,胸口還插著一把刀。這死的人叫做傅祥鱗,就是我們局長的外甥。今天清早江灣的警區裡,派了專差來報告這件案子。我覺得這招幹的重量不輕,你老人家如果有興,最好和我一塊兒往江灣去走一趟。因為這案子既有我直屬上司的關係,當然不能怠慢;而且案中人和被殺人都是社會上有地位的人物;死狀又這樣子離奇,勢必要引起一般人的注意。我自問自己的力量委實不夠——」 霍桑忽高興地插嘴說:「國英兄,別說什麼客套話。這案子的本身,已引起了我的興味,就是你不叫我去,我也要跟你會開開眼界。更湊巧的,我們這位包朗先生今天也是星期休假,閑著沒事,我想他一定也不會掃我們的興。」 姚國英忙點頭道:「正是巧了。包先生若肯同去,那更是求之不得。」 我笑著應道:「你們既然都這樣的客氣,那我也不能不說一句願意『附驥』了。」 這天上午十點鐘時,我們已到達江灣。我們先到江灣警局裡去接洽一下。區長胡秋帆,本也是我們的舊識,那時候不在區裡。但那區裡的巡官陸樵竺,本是杭州普廳裡的一個偵探,調到江灣來不久,我們還沒有見過面。這人是一個大胖子,面頰上堆著兩塊紫紅色的厚肉,穿一件寬博的黑緞馬甲,黑綢夾袍,袖口上卷起了一半,露著裡面雪白的襯衣;頭上戴的瓜皮帽,位置也不大端正。他身上有兩個特徵——個凸出的肚子和一雙烏溜溜的眼珠。他說話時眼珠常轉動不定,似乎故意要表示他的機敏。他還有一種演劇式的習慣,說話的時候,不時翹起他的右手的大拇指,並且忽上忽下地揮動作勢。這種種都足以表示他是一個道地吃過偵探飯的人物。 他也久聞霍桑的名字,見面時自然有一番敷衍。霍桑照例也應酬了幾句。但當我們從警區往發案處的途中,他向姚國英陳說案情的時候,霍桑只用旁觀的態度留心傾聽,絕不參加什麼意見。 陸樵竺說:「這案子第一個疑問,就是那傅祥鱗究竟是自殺?還是被殺?要是自殺,為什麼要死在許志公的門口?並且他按門鈴的舉動,在他自己下刀以前呢?或是在下刀以後呢?這些疑問都沒有相當的證明。若說被殺——」 姚國英忽阻止他道:「樵竺兄,你有這樣的見解,足見你對於你的職務非常勤奮。不過你有什麼意見,不妨等一會發表,此刻似乎還嫌早些。」 我覺得這陸樵竺委實太要表功,這幾句沒趣話,他是自己討來吃的。 許志公的寓所是一宅兩層樓的西式屋子,位置在汽車路的旁邊,到江灣鎮的鎮口,只有兩三分鐘的路。屋子完全是青水磚砌成的,窗門都漆著白色,上面蓋著本國瓦的屋頂,雖是新構,但顏色古雅,並無絲毫火氣。屋的面積不大,約四五間光景,但式樣玲瓏,成一種斜梭形,很覺美觀。屋子四月都是草地,前面的一片草地,種些花卉,約有半畝寬廣。中間夾著一條碎石路,直接屋子前門的三級石階。草地外有一行網眼形的籬笆圍著。屋後還種著竹材。籬笆門外不到五十碼地步,就是那煤屑銷的汽車路了。 我們踏著緩慢的步子,通過籬笆門,從那草地中間的一條碎石小徑上經過。霍桑的目光一路向上下左右瞧察。我們走到了屋前,就踏上石階,一進屋子,首先看見的,就是那傅祥鱗的屍體,和一個守在旁邊的警士。 那屍體仍橫在門口裡面的地板上。死者的年齡約在二十五六,下頗帶尖形,頰肉慘白而瘦郝,灰暗的嘴唇卻相當厚。他的專澤的頭髮雖已散亂,但修剪得非常齊整。他身上穿一件百色直貢腑的馬褂,燦黃的鈕子是九成金的。他的夾袍是一種青灰而帶紫色閃光的外國鋼,腳上穿一雙保口的新式外圈緞鞋,外面套著橡皮會鞋,一雙糙米色的絲襪是高價的舶來品。從他的裝束上測度,很像是一個在消費和享用上有專長的所謂「少爺」。那把凶刀還插在他的胸口,刀柄上有一塊黑布裹著,故而馬補上並無血跡。 霍桑和姚國英俯著身子勘察了好一會,姚國英便向陸樵竺問話。 「這死屍的狀態,你初見時就是這樣的?」 陳樵竺搖頭說:「不是,我在今晨一點多鐘第一次來時,這屍體恰巧橫在門口。我因著這樣子阻礙出入,故而親自動手把他拖進來的。」 姚國英皺著眉頭,冷冷地答道:「出進總有後門可以代用。你怎麼擅自移動屍體?」 從地位上說,姚國英是總局的探長,當然是陸樵應的上級官。但我默察陸樵竺的嘴裡雖然認錯,他的神氣卻並沒有屈服的表示。 他答道:「現在我覺得委實有些地魯莽。不過這死屍的原來狀態,我已畫成一個圖形;還有屍身上發見的東西,我也都已記載明白。」 姚國英微微點了點頭,就回過頭來和許志公招呼。許志公早已從裡面出來,趕過來和我們招呼。他的年紀大概還不到三十,身材瘦長,穿一身淡灰色闊柳條嘩嘰的西裝,足上一雙黃色尖形的皮鞋是簇嶄新的。他的臉形帶些長方,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兩條濃黑的眉毛,界著一個高而直的鼻子,足當得挺秀的考語。不過這時候他的臉上灰白失血,眼眶上現些黑圈,顯見他自從受了這驚變以後,一直還沒有合眼睡過。 我們在一間精緻雅潔的客室中坐定以後,姚國英就問他上夜裡發案的值由。他就把經歷的始末從頭至尾地說了一遍。我覺得他所說的一席話情景非常逼真,所以改變了我記述的慣例,先把它記在本篇的開端。這一種記敘層次上的變更,似乎是執筆人的特權,讀者們大概也可以容許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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