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紫信箋 | 上頁 下頁


  一、深夜的來客
  二、已往的事實
  三、勘驗的經過
  四、一箭雙雕
  五、紫色的信箋
  六、幾種推想
  七、不易解釋的疑問
  八、黑夜的工作
  九、兇手在這裡了
  十、意外的結局

  ◎一、深夜的來客

  「那時候是在半夜過後,十二點鐘已經敲過了好一會。昨天上半天下了一陣疏疏的秋雨,午後兩三點鐘雖住了雨點,天色仍是陰沉沉的。到了晚飯後八點鐘光景,忽又下起大雨來,足足注瀉了三個多鐘頭。雖然不能把『傾盆』的字樣形容那雨勢,但屋簷下的水溜中奔流不絕,屋後的兩隻大缸都已儲滿了水,便可見雨勢的一斑。但到了十一點過後,呼呼的風聲轉了方向,雨腳便漸漸地收束。

  「我因著要趕制模範教養院的兩張圖樣,不能不漏夜工作。當我工作的時候,最怕人家的打擾和一切聲響的股耳。我在今年春天所以離了我鎮中叔父的老家,在這地方建造這一所小小的屋子,就為著要避囂取靜的緣故。但昨夜裡嗤嗤的雨聲和叮步的簷馬,已擾得我心神不寧;後來風聲代替了雨聲,吹得全屬子的玻璃窗都軋軋地亂響起來。屋子後面原有幾棵老松,因著風力的壓迫,發出一陣陣抵抗的吼聲:另有一種鬼嘯似的聲響,也夾雜在松濤聲中,越發刺激我的神經。我的屋子的面面,為著要掩蔽陽光,種了幾行竹竿,這時竟也蕭蕭瑟瑟地發出斷續的哀鳴。我實在厭煩極了,好幾回想擲筆而起,可是因著交卷期限的迫促,不能不強制著繼續工作。

  「風的威權雖然不能直接伸展到我的屋子裡來,但我的書室中卻已彌漫了陰寒的秋意。我把這件嘩嘰的短格,扣緊了銀子,吸著一支紙煙,借此解除些寒氣。我正重新提起筆來,繪著那張教養院的底層平面圖,忽而仿佛有門鈴響動的聲音,不禁使我停筆傾聽:但仔細聽時,卻又非無鈴聲。我一邊繼續畫圖,一壁想:『這樣的深夜,賽馬場裡的幹事朱先生,不見得再會趕來閒談罷?就是新村中的那兩位先生,也不致於再來擾人要?』

  「離我這住屋半裡路光景,就是那新村的基地。上月裡,那所籌備員的住屋落成以後,就有一個處那和一個姓資的籌備員親自來規劃。他們每到晚上,時常到我這裡來商量工程和計劃材料。那新村的圖樣,我本來也曾參加過一部分意見,所以他們來和我討論,我原是義不容辭的。不過在我工作當兒,他們來從中打擾,委實有些討厭。所以那時候我靜聽了一會,並無門鈴聲音,自己正自安慰;不料第二次的門鈴又響了。

  「這時候外面的風聲恰巧稍稍作歇,鈴聲便分外清晰。

  「我不禁抱怨地說:『唉,果真是門鈴響。德興,快下撥來開門。』

  「老實說,我既然憎惡這兩個人,實在不願意掏了筆走出去開他們進來。可是那題在閣樓上的僕人德興卻還沒有下樓。

  「我又提高了喉嚨,喊道『德興,德興,快起來!外面有客呢!』

  「那時我的繪圖工作仍沒有停頓,耳朵中卻在留意聽德興慢慢地走下樓來,又聽得他走到外面去投鐵閂開門的聲音。接著,突然有一種驚呼聲音。

  「『哎喲!怎麼倒了!』

  「那呼聲似字是德興喊出來的。我不由不展了一振。為什麼呀?我正自疑惑,又聽得德興繼續地呼叫。

  「先生,快出來!快些!——快!——』

  「我不能不驚詫了,丟了筆立起身來。我走出了書室,穿過客室,又開門走進那近前門的市道。我剛才跨出了客室的門,便覺得一陣冷風直撲我的臉上,不禁打了幾個寒顫。

  「前門已開了一扇。那一陣陣挾著雨絲的尖風,直向著門口裡亂刺,德興靠在門口發抖。南道中本來有一盞光力較弱的電燈。我借著燈光,走近些一瞧,我的渾身的毛髮也不期然而然地堅了起來!

  「門檻上橫著一個人。上半身在門口裡面,下半身仍擁在門外的階石上。那人正覆面向下,一時瞧不出是誰,但瞧見他穿的是一件淡色的夾袍和一件深色的馬褂,頭上的一項黑色呢帽,卻已落在門口裡面的地板上面。

  「我忙問德興道:『他是誰?喝醉了?快扶他起來!』

  「德興聽了我的命令,不但沒有遵從的表示,卻反而向門裡面退縮了幾步。他的牙齒也在捉對打架。

  「他斷續地說:『我——我怕他不——不像醉啊!我——我怕得很!——先生,你——你自己——』

  「我不再發話,走上兩步,扶著那人的兩服,要想提他起來,一邊還向他招呼。

  「『朋友,起來!你是誰?』

  「唉,汪先生,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因為我的兩隻手把他的身子提了一提,便告訴我這個人已不像是和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了!那身體不但沉重,而且僵硬,足夠使人產生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可是我自信我的神經還不算太弱。我既提他不起,便鼓足全力,使他的身體略略離地,乘勢一翻,便把他翻了一個面。燈光照在一個灰白的臉上,我才認識他就是傅樣勤。

  「他的眼睛緊閉著,兩片失血的嘴唇卻張得很大,露出兩行慘白可怕的牙齒。那種可怕的情形,我此刻實在不忍回想!他的左胸口上,還突出一種黑色的東西。我仔細一瞧,才知是一把刀柄。那刀鋒分明已深深地陷入他的胸膛中!」

  讀者們讀了上面一節的表白,不是要覺得有些兒突兀嗎?請原諒,現在讓我把這事的來由申說幾句。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日那天的早晨,我正在霍桑窩裡閒談。松滬警局的偵探長姚國英,忽趕來向霍桑求助。姚國英的年齡已過四十,在上海警界裡的資格很老。他和霍桑的交誼,也有好幾年歷史。他的瘦長的身材,謙和的態度,和整齊的衣冠,都使他顯得和一般警探們不同。他在職務上也很勇於任事。可惜他所受教育不夠,學識差些,偵探們所必需的觀察和推理的能力也比較缺乏,所以有時在探案上不免誤入歧途。這是他的缺點。

  這天早晨他帶著一件驚奇的疑案,來訪霍桑一同往江灣去察勘。

  他說:「這是一件難得聽見的奇怪案子!辦起來一定很棘手。一個人胸膛中插了一把刀,半夜裡去捺人家的門鈴,開門後就躺倒不動。想想看!奇怪不奇怪?」

  我的好奇本能立即激動起來。霍桑也並不例外。

  他說:「真是太奇怪!詳情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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