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一隻鞋 | 上頁 下頁


  那人的年紐約有四十左右,身材很高大,面色略黑,頭髮光潤,淺黑的眼珠中帶些驚惶的神情。他的裝束很整潔,一件毛紗混合質的黃柳條棉袍還是簇新的。霍桑先叫他把發現的經過情由說明白。他所說的和王桂生複述夠完全一樣。

  霍桑問道:「你既然在這裡當看門的事務,怎麼晚上僅住在你自己的家裡?」

  顧阿狗說:「我家裡有老婆和媽,不過我不是天天住在自己家裡的,一個月只有一次。這原是少爺答應的。」

  「唉,這倒巧。昨夜裡可就是你每月例假的假期?」

  顧阿狗不回答,但有意無意地吐出舌尖來舔他自己的嘴唇。

  霍桑傍著道:「說啊。我問你。你的例假的假期是在每月初四嗎?」

  顧阿狗疑遲道:「不——不是。假期本來是十六。可是昨晚上我回去,是少奶吩咐的,並不是我自己的修思。」

  「嗄?你主母怎麼說?」

  「少奶說本月中旬要出門去,我得看守門戶,不能走開,所以叫我提早回家一次,補足本月分的例假。誰知道不先不後,偏偏就在昨夜裡出了這樣的橫禍。」

  男僕的舌頭再度吐出來。他的頭低垂暮。霍桑靠鏡臺邊站著。他的目光注視著他。兩個公務員自動地並坐在一只有安黃色錦緞的長椅上,視線也都集注著這男僕。我憑著靠窗口的一隻紅木書名,用冷眼周矚全域。

  霍桑又問:「你主母當真這樣吩咐的?阿狗,你知道這一件的案很複雜,你要是有一句虛話,那你就自己甘苦吃。你不要想死無對證,就可以隨便說。你說的話,我都有法子證實的。」

  顧阿狗抬起頭來,張大了雙目,慌忙道:「先生,我的話句句都實在,不敢撒一個字謊。」

  「那就好。我再問你。你主母叫你提前回家的話,在什麼時候對你說的?」

  「昨天傍晚時會。」

  「你在什麼時候從這裡動身回家?」

  「吃過了晚飯,約摸六點半鐘左右。」

  「六點半左右已經吃過了晚飯嗎?是不是天天這樣早?」

  「平常總在六點半鐘才開飯,昨天因為姑太太往二少爺那裡去了。少奶自己煮飯,就沒有一定的時刻。」

  「你家裡在什麼地方?」

  「就在海潮寺後面,計家弄十四號。」

  「你去的時候,你的主母怎麼樣?」

  「少奶是好好的。」

  「屋子裡可有別的人?」

  「沒有,除了蘋香沒有第三個人。」

  霍桑略頓一頓,又問道:「昨天田間可有什麼人來過?」

  顧阿狗搖搖頭。「沒有。」

  「平常時候呢?可常有什麼親戚朋友等來往?」

  「這也很少。因為少奶奶的母家在寧波,不常來往。若說朋友,更沒有。少爺是在杭州的。少奶奶又不喜歡出外去應酬,人家自然也不上這裡來。」

  「你說很少,當然不是一個人也沒有來。是不是?」

  「隔壁劉少奶跟劉少爺有時過來聊聊天,不過是難得的。昨天也沒有來。」

  「還有嗎?」

  「嗯,二少爺有時候也來玩。」

  「二少爺?是不是住在虹口的徐志常?」

  「是。他在前天也來,領姑太太到他那邊去。」

  霍桑又換過話題。「那末信劄總也有的罷?我看你家主母不會不識字。」

  「是的,少奶讀過書。若說信劄,少奶常常寫。前天早上還有一封信來,是我拿上來給少奶的。」

  「唉。這信從哪裡寄來?」

  「我不知道。我不識字。」

  霍桑努了努嘴,似乎很失望。他眼光向那長椅方面掠過時,兩個公務員都皺著眉。

  霍桑又瞧著男僕說:「這樣說,平日來往的信,你也不知道從哪裡來和寄到哪裡去了?」

  顧阿狗道:「是。我都不知道。」

  霍桑又回頭瞧著王桂生。「桂生兄,請你在那書桌上面檢查一下,可有沒有什麼信。」

  王掛生剛要立起來,忽給許墨傭搶了先。他快步走到我的背後的書桌面前去。王桂生也跟過來,開始幫同檢查。我仍舊注意霍桑的動作。他忽離了鏡臺,走近顧阿狗的站立所在。

  他低聲問道:「阿狗,我問你一句要緊話。你得老實說才好。你主人每隔幾時回來一次?」

  顧阿狗抬頭向霍桑瞧了一瞧,現著疑遲的樣子,緩緩道:「少爺回家不一定,每月不過一兩次。」

  「你的主母平日的行為怎麼樣?」

  「唔?先生,什麼意思?」他好像不明白霍桑的語意。

  霍桑說:「譬如說,伊規矩不規矩?」

  「唉,這個——少奶是很規矩的。因為伊不大出門口,又沒有什麼男人家上床。不過——不過——」

  霍桑的眼光閃一閃,催逼道:「快老實說。你為什麼吞吞吐吐?」

  顧阿狗又舔舔嘴唇說:「有的時候有些不規矩的少年男子們,看見了少奶在陽臺上,常在門外面胡調。但少奶終不理睬他們。

  「嗄,怎麼樣胡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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