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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霍桑瞧著他道:「你藏刀以後,不是還有過其他的舉動嗎?」

  叔權點頭道:「是的,我把刀拔了出來,藏好了,又從他身上摸索一遍,瞧瞧有沒有關係我的東西。我忽又在他的褲袋中摸出一隻碎表。

  「這表停在九點三十二分,那是當我和他掙扎之時被我打碎的。我想論起時刻來,這表和我又很有關係,不如索性將針移到十點。因為在那時候,我記得正和先生們在寓室中談話,萬一我不幸被疑,也可請二位管我做個見證。」

  鐘德冷冷地說:「你這樣子設計周到,足見你真是聰敏!」

  林叔權受了這句諷刺,但向那偵探瞅了一眼,仍自顧自說:「當下我自以為設防甚周,沒有破綻,便悄悄地回到寓中。不料當我和子華爭扭的時候,我的衣袖上的扭子被他拽落,我自己卻並沒覺察,後來就被這位鐘先生當做憑證。那是我想不到的。」

  霍桑微笑著道:「這就是所謂『百密一疏』。凡作偽的事,無論如何,總不能免意外的疏忽。你當時來往陸寓,形蹤既秘,並且用假須和黑眼鏡喬裝著,可算得周密極了,但到底難逃人家的覺察。」

  叔權張目道:「我喬扮有須人,你也已知道了嗎?」

  霍桑道:「不但這一點,就是你和我談話時,你雖竭力掩飾,不肯吐露真情,其實你的神色語氣,卻早已把你的秘密告訴我了。」

  叔權的臉上一陣通紅,很抱羞似地說道:「正人面前說謊,慚愧!慚愧!不過這也是出於不得已。霍先生,請你原諒我的苦衷。但眼前我所說的話,我敢把良心作證,沒有半句虛偽。」

  鐘德也不覺現出悟解的樣子,點頭道:「你這一席話,若和霍先生的理解印證起來,果然符合。但那把刀既已回到你的手中,為什麼又送給霍先生?這東西不是你寄給他的嗎?」

  叔權道:「是的,是我寄的。因為案發以後,我因關懷著信件,愈覺得沒法可施,特地求霍無生相助。據霍先生說,要得信件,必須先查明案中的真相;而案中的關鍵,又在那把凶刀上面。我一時急昏了沒了主意,利害如何,不暇考慮,等到談罷回房,我就把刀拿出來裡好,交給侍役,教他送到郵局裡去。我希望霍先生得了刀,立刻能把真凶查明,那時我的信件和照片也可以物歸原主。其實這舉動和我先前的把刀收回,分明是兩相矛盾的,可是我當時因著急待破案,竟顧不到。但即此一層,也可見我的心跡,子華的死實在不予我事;不然,我自己既已行兇,又豈肯把兇器給人,自露我的罪跡?」

  鐘德沉吟了一會,才答道:「論你的供詞,果然已合了關節,但真的既不是你,勢必另有一個,須待霍先生指明白後,這案子才可結束,你的罪嫌也才可解除。」

  霍桑緩緩答道:「要指明也並不困難。」

  鐘德道:「不但要指明,還得把他緝獲到案,方稱圓滿。因為現在案情的一部分既已顯明,我們知道那有須的人就是林君。林君既非真凶,福興又沒有關係,那本行兇的人究竟是誰,我們反沒有把握。霍先生,我怕你雖能夠指明,而逮捕的一著,或者還要費些手續,對嗎?」

  霍桑微微笑了一笑,答道:「鐘德兄,請你不必擔憂。那行兇的人委實已不勞你逮捕,他早已伏了法哩!」

  鐘德忽變色詫異道:「囑?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又鬧玩笑?」

  霍桑道:「這事關係人命,誰敢鬧頑笑?難道你至今還沒有領悟我的意思?」

  鐘德又急又慚,兩隻手在身旁東摸西捏,臉上的顏色也變得忽紅忽白。

  他搭訕地說道:「你不是說行刺的就是那穿藍紗——」

  霍桑忙接著說道:「不是!行刺的就是陸子華。」

  「什麼?」

  「換一句說,陸子華的死是陸子華自己下手的!」

  這話一出,我們都驚奇出神,大家想不到他會有這一句斷語。彼此的眼睛裡仿佛在交換著一句疑問:「陸子華竟是自殺的嗎」?鐘德更是詫異。他的雙目瞪住了,汗在面頰上流,口也張開了,呆呆地向霍桑瞧著,連一句話都沒有。」

  霍桑又接續說:「你們不是有些奇怪嗎?其實論情究勢,原是很顯明的。子華既已為叔權搞發了秘密,他的前途也就完了,而他所愛的女子又被叔權奪了去。他在羞懼交並的心理狀態下,不得已而出於自殺,也是情理中可能的事。試瞧他把古刀藏在身上,初意也許本想用來刺殺叔權的。後來他因力不能敵,沒法對付叔權,等叔權去後,才憤而自殺。但當他自殺之時,還故意留叔權的姓名在澎墨紙的後面,並且就利用叔權給他的刀,那可見他雖自殺,卻不是沒有嫁禍子叔權的用意。他分明有『吃砒霜藥猛虎』的意思,用心也相當險惡。你們若把這種種疑點細想一番,就也不致把『自殺』兩字當做稀奇的名詞了。」

  我這時驚喜交集,心中的感想紛亂已極。因為叔權的疑障既經剖白,殺人的罪名當然可以洗刷,這原是我所最盼望的。但據霍桑的理解,陸子華竟屬自殺,這又不是我的意料所及。他的理論上的理由雖很充足,但沒有實際的證據,非但在法律上不能定城,即鐘德也未必就能信服。

  鐘德果開口問道:「霍先生,你的論斷真是出我意外。我想你總有物質的憑據可以證明的罷?」

  全桑點了點頭,應道:「正是,我若沒有確切的證據,也斷不敢貿貿然發表這種看似駭人的議論。鐘兄,子華自殺的證據,就是他的傷痕。當時你雖也驗過,但因為不見的刀,使你立刻抱定了一個被殺的見解,對於那致命的傷痕,便不會仔細研究。我常說當偵探的人,耳目要靈,心思要細,而購中卻萬不可預在成見!你在這案子上就不免犯了成見的病。」

  鐘德的領骨上有些紅斑,眼睛裡也漏出怒光,但不答話。我和叔權也忍制了呼吸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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