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血匕首 | 上頁 下頁
一三


  霍桑重新拿了桌子上的刀,忽提起精神似地應道:「有的。這刀很精緻,是一種古董。但看它的犀角柄上,銀著『梅仍世珍』四個精楷,娟秀可愛,可見它的最初的主人,必定非常珍重,因而希望子孫們世世寶守。但歐陽子說得好,『物聚久而無不散』,這也是一定不易之理。「世珍』二字,不過當時人聊以自慰。若論實際,自古至今,湯盤周鼎,有幾個人能夠水寶無替呢?」

  我道:「據你的見解,可是說這古刀已經換了主人?」

  霍桑皺眉道:「這也難說,我不過臆度膨度罷了。若使不是,那末柄上的四個字,就很有研究的價值。」他用手搔援頭皮,又撫摸他的下頓。

  我正要再問。忽而房門上又有剝啄之聲,接著走進一個管電話的小憧來。

  「霍先生,警廳裡鐘先生有電話。」

  霍桑沈吟了一下,忽向我道:「包朗,你去替我聽一聽,大約他又發現了什麼。我此刻方打算一個計劃,很不願因此中斷。你快去罷。」

  我急急走到電話房中,握筒一聽,果真是鐘德。我先對他說明我替霍桑回話的緣故。

  他說:「我方才得到一個車夫的報告,昨晚八點鐘時,有一個穿白色西裝的人,在正陽門前坐他的膠皮車,直到化石橋西面的巷口。那人下了車,直入巷中,狀態好像很匆忙。這人是有短須的,戴著墨晶眼鏡,和福興所見那個和陸子華爭論的人恰巧相同。這人在晚上還戴著墨晶眼鏡,顯見有什麼不法舉動,故意掩避,防被人家瞧見。這個人必和這凶案有關,因此我已叮囑各區警上,嚴密偵緝,早晚或許就能得手。」

  我答道:「這是你的新法廣告的效果,可喜之至。此外可還有什麼發現?」

  鐘德道:「上海的電報也已接得回復。許守明已離去振華旅社,不知去向,質證的一層,恐不允又多周折。但霍先生有沒有發現什麼?」

  我也把我們二人所猜度的種種情勢和接得凶刀的事,約略告訴了他。他很是驚奇,就約我們人同到警廳中去面談,並且要借重霍桑的力,向叔權和福興二人,細細地研問一番。因為這兩個人都是咬緊牙關,百問不得一答,他真苦役法對付。我答應了他的約,就把電話掛斷。

  回到房中,我正要將鐘德報告的話告訴霍桑,忽見他正一個人在室中踱來踱去,踱時點頭摩掌,好似很得意的模樣。

  他一見我,光高聲問道:「鐘德說些什麼?可是叔權已有了口供?」

  我答道:「不是。他非但沒有口供,兀自閉著嘴,連一句話都不說。鐘德正等你去替他究問。」

  我又將鐘德所得到的車夫的報告,和上海回電的事申說了一遍。

  霍桑笑道:「如此,他對於那有須西裝的男子,也已得了些線索。是嗎?……不過我對於那人卻已能夠指實是誰。我不是比他更進一步了嗎?」

  十、證人

  我聽了霍桑最後一句的話,未免有些兒懷疑。因為霍桑從未離寓,怎知道那有須的人是誰?莫非他故作戲言,姑以自快?

  我答道:「你說你比鐘德更有進步,是真的嗎?還是和我開玩笑?

  霍桑立刻斂了笑容,答道:「難和你玩笑?老實說罷,我對於這件凶案,不但比鐘德有進步,簡直已得到了全案的綱領。你聽了不是要更加詫異嗎?

  我果然十分驚怪。因思當鐘德的電話來到以前,他還是在搔頭摸耳的狀態中,顯見尚摸不著頭緒。怎麼片刻之間,他竟能得到全案的綱領?

  霍桑忽又道:「包朗,我們為了這件凶案,已足足忙了一天。天這樣熱,腦力既已憊乏,體力也有些疲勞了。我們的確應該休息休息。我想晚飯過後,同你到天樂園去看一出《南北和》。你的意思怎麼樣?」

  我越發奇怪起來。凶案還沒有結束,他竟自安閒起來!

  我道:「你要去看戲?那末怎樣答覆鐘德?」

  霍桑道:「他要我去究問叔權和福興二人嗎?這是他的本分,他自己應該細問,我不能越俎代包。況且證據還沒有完備,我即使去了,也不中用。你可以打一個電話回復他,說明我的意思——但有一件事,你代我囑咐他:就是那懸賞的傳單,還須多發幾張,若使能在這一層上注意,再招得一二個證人,那才有效用。不然,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他說完了,從桌子上取起了那張故京全圖,重新翻閱。我見他如此,知道我如果再問,結果一定是自討沒趣。我不得已,懷著疑團走到電話間去,依言把話轉告了鐘德。

  這晚上我被霍桑堅邀,只得隨著他同去看戲。次日霍桑一早起來,忽又邀我出遊。

  我又抗議道:「疑案不曾了結,你哪裡來的這種遊興?」

  霍桑道:「今天是星期五,本是我們預定遊陶然亭的日子。鐘德雖因凶案的裡礙,不能如約,我們沒有拘束,總可以去的。」

  「那末那件凶案的事呢?」

  「那自有鐘德負責,我們原不過從旁協助。你何必這樣認真?」

  「但你既然幫助朋友,也應當有始有終,怎麼事還沒成功,你卻中途放手?」

  霍桑反問道:「誰對你說中途放手?我不是已告訴過你嗎?證據沒有完備,我也無能為力。無能為而強為,必致勞而無功。你怎麼還沒明白?」接著他又含笑說道:「包朗,我想你的性情真有些奇怪。當案子初發生時,你往往抱著省事主義,惟恐我牽入案中,生出是非。此刻你又急不可耐,恨不得立時抉破案中的底蘊。你須知時機成熟,疑團自然會破,白白地躁急也沒有用。你暫且忍耐些罷。」

  我聽他這番談話,覺得我的心急好奇,的確被他一言道破,就也不敢多說,只得跟著他去遊玩。那一天我們清早離寓,直到上燈時才回。遊的時候,天氣雖比上一天熱些,但霍桑的興致很高,似乎已把那凶案完全拋在九霄雲外。我卻總覺得種種疑團,真像骨鰱在喉,不上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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