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舞後的歸宿 | 上頁 下頁
五六


  「昨夜裡他讀罷了報上樓時,天下雨了,他一定認為這又是一個最好的湊巧機會。他上樓以後,當然不能睡眠。他的房間在金梅臥室的隔壁。他等金梅熄燈睡著以後,便悄悄地下樓準備。他到二層樓去,推進了麗蘭的臥室。你們都知道伊的房門是不鎖的。他一定曾在伊的房裡出進過幾次,瞧見過有一雙皮鞋在壁櫥裡。他拿到了這雙陸健笙的皮鞋,也許帶上樓去,也許就放在樓梯近邊,等到臨時應用。

  「到了十二點不到,麗蘭回家了。他一定是聽到的。那時他大概就帶了刀,提了皮鞋,悄悄下樓來。恰巧那個雨衣客進來了,他當然不便就動手。但他一定認為這又是一個掩護的障幕,更增加了他的動手的決心。據我料想,當雨衣客在客室中和麗蘭談話的時候,他也許始終伏在樓梯上吸煙。

  「後來雨衣客去了,他也就走下來。那時他一定把皮,鞋放在樓梯腳下,藏著刀,銜著裝煙嘴的紙煙,裝做很隨意的樣子,走進會客室去。

  「那時候麗蘭也許已走出會客室,準備送那雨衣客出去,忽見老人下樓,便變計不送。伊連忙退進會客室。這也有理由的。據我推想,那雨衣客也許曾給麗蘭若干法幣——我相信抽屜中的三疊就是——當時麗蘭隨手將法幣放在書桌面上,這時伊見老人要進會客室,伊便搶先把那法幣放進抽屜去。我們可以想像到伊當時的慌急狀態,伊連抽屜上的鑰匙也沒有旋一旋。

  「接著老人和伊大概曾搭仙過幾句,麗蘭把窗推開了,就在椅子上坐下。就在那時,老人便出其不意地摸出刀來行刺。這動作一定很乾脆,一刀便刺中心房,麗蘭竟來不及呼救;也許伊喊過幾聲,但聲音一定不高。老人在計劃完成以後,便放了煙嘴,動手偷取伊身上的飾物。這動作一定也很快。他把戒指,手鐲,和耳環拿到了手,便拿了凶刀匆匆離開會客室。他已不敢多留,連在手邊的抽屜都不曾開,又忘了他的煙嘴。所以今天早晨他看見抽屜中有三疊鈔票,竟怔了一怔。他分明在自悔失著。但當時他憑著他的急智,假裝著他驚訝麗蘭的疏忽,我們竟也被他瞞過。

  「第二步,他走到會客室外面,就穿上那雙帶下來的皮鞋,走到外面雨裡去。那時他因匆促的緣故,鞋帶都不曾縛好。包朗,現在你總可明白那鞋帶上污泥的來源了。

  「他在泥水中浸了一浸,便走進屋子,直到會客室中的地毯邊緣;接著他又回出來,從東邊走到前門口為止。他的目的,要人家知道有一個人從外面進去,又重新出來,所以從西邊進,南邊出,兩行之間,分別得清清楚楚,沒有一個鞋印交疊淩亂。可惜太清楚了,反而留下了破綻!

  「他在一進一出時,那雙自己的緞鞋,一定提在手中。他走到門口,就換了他自己的緞面布底鞋,又提了皮鞋,直接回樓上去。那時他的動作一定很小心,屋子裡的人又都睡著,趙伯雄還不曾回來,故而他的計謀可以安然完成。他回到樓上,就用他的白巾把皮鞋抹了一抹,重新送還到壁櫥裡去;然後又上樓將凶刀抹乾淨了,就用這塊白巾包好;又將偷取的一切飾物,一起藏在什麼地方;接著他才上床去裝做睡眠的樣子。直到槍聲響後,金梅去敲他的房門,他才假裝醒來。人家自然疑不到他了。」

  倪金壽忽道:「假使我們今天早晨就到樓上去搜一搜,這個秘密不是馬上就可以揭穿了嗎?」

  霍桑點頭道:「是的,這是我們的失著。其實問題就在雙重謀殺上。我們當時都覺得手槍問題比較急切而惹人注意,所以我就先注目到外圍問題,而把內線問題暫時擱一擱了。」

  霍桑的解釋,到這裡已全部清楚。我也相信他雖出於推想,與事實一定相差不遠。霍桑在離開警廳以前,又叫余甘棠出來,經過了一番訓話,將他放掉。在訓話時,我也參加過幾句。

  我曾向他說道:「我們的國家處在危急的時代,未來的禍難,隨時可以發生,而且也沒法避免。青年是國家的命脈,民族的柱石,你是個優秀的知識分子,怎麼自暴自棄,投進了迷人的魔窟裡去,幹這自殺的行為?」

  霍桑的話當然更婉轉些,不比我這樣率直。余甘棠顯著羞愧無地的樣子。我暗暗歡喜,料想這少年還有自新的可能,國家也可多留一分元氣,因為一個人有了錯誤而能夠感到羞愧,可見他的知恥心還沒有完全消滅。我所期望他的自新,就寄託在這一點上。

  霍桑在和倪金壽作別的時候,對於報紙上的新聞字句,曾叮囑過幾句。他果真為趙伯雄留些地步,不曾把他的名字牽連進去。連余甘棠也只寫餘某宇樣。就是我此刻記載,甘棠二字,也出於杜撰。還有幾個人的姓名,也是都曾交易過的。

  這一夜我們回寓所時已交十一點鐘。第二日,李守琦到上海來,受過倪金壽的訊問,證實了霍桑所推測的李芝範的動機。不過他對於他父親行兇的計謀,絕不知情。這件案子既然結束,霍桑也不主張多所牽累。除了將匯寄的四千五百六十元追回以外,李守琦就完全沒有什麼處分。關於那舞後的財產,李守琦當然不敢要求繼承,陸健笙卻曾提出收回的請求。霍桑曾竭力反對,結果連同他送給霍桑的酬報,都捐給了慈善機關。

  姜安娜曾來謝過霍桑,他回答幾句忠告。伊因著同伴的不幸歸宿,也有相當的覺悟。那個乘黑汽車的雨衣客,我們也始終沒有找到下落。還有麗蘭的朋友鮑玉美,也不曾實踐伊的諾言,伊到底不曾到麗蘭家去。趙伯雄曾否找到伊,我們也不知道。這案子披露以後,這位鮑小姐便離開舞場,從此銷聲匿跡地不知去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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