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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霍桑問道:「可是因著那看門的老毛從大同路轉角上回來,你不能不到西面空地上去進一避嗎?」

  趙伯雄點頭說:「正是,我等他進了門房,才重新回到短牆外面去。」

  這時我忽然想證實老毛告訴我的說話,禁不住插口問了一句。「老毛進了大門,可曾進正屋裡去,還是一直進他的門房裡去的?」

  趙伯雄向我瞧瞧,答道:「他直接進門房裡去的。怎麼樣?」

  霍桑接嘴代替我答道:「沒有什麼。包朗兄還想證明地板上的皮鞋印子。其實這印子跟老毛沒什麼關係,不過是一種巧合。趙先生,請說下去。」

  趙伯雄繼續說道:「我在短牆外面又耽擱了好一會時候,王麗蘭好像竭力奉承那雨衣客,態度上很狎褻。不過我已說過,最重要的一幕我不曾瞧見。我料想那張失效的電碼,也許伊就在這個時候向伊的雇主繳卷的。但我還仿佛瞧見那人臨走時拿出些東西來給伊,接著我見他退出來了。」

  「我本來的目的,要想處置這無恥的女子,但到了那個時候,又臨時變計。我打算先瞧瞧這個雨衣客的真面目,如果可能,我還想查明他的蹤跡。因此,當他退出來時,我仍避在西面隔壁的空地上,我才瞧見那人的年紀還不大,上嘴唇上留著些短須,一出門便向東往大同路轉角上去。」

  霍桑忽拿著那把裁紙刀舉一舉,說道:「且慢,我們半時有一個疑點不容易解釋。伊既然那麼趨奉那個雨衣客,論情也許要送出來,事實上卻不曾。我知道你在等那雨衣客出門以後,又向那會客室中瞧過一瞧。我想你總可以給我們解釋這個伊所以不送客的疑團吧?」

  那個少年老人點點頭,說:「是的,當時我也料想伊要送出來,但結果只見他一個人出來;因此,我有些詫異,才重新瞧一瞧。原來那時候室中另外有一個客,事實上伊不能送伊的雇主出來了。」

  我又不禁詫異地說:「另外有一個客?怎樣去的?可是從後門裡——」

  霍桑忽抬頭瞧著我,說:「包朗,不是。這個客本來在屋子裡,用不著前門或後門裡進去。」

  趙伯雄連連點頭說:「對,對。我在一瞥之間,瞧見麗蘭的姑夫李芝范,銜著紙煙,已走進會客室。麗蘭正在開窗拉開簾子。我才明白伊所以不送出來的原因。我為著要想追蹤那穿雨衣的人,急忙回到汽車上去,趕緊開車轉彎。進入大同路時,那人的汽車已經開遠,追了兩條馬路,又停頓了一下,結果便終失望。我只得重新回青蒲路去。將車停在原處。那時雨點已小得多。我再到短牆外面去一瞧,客室中電燈依舊明亮,富也開著,麗蘭坐在書桌後面,那老頭兒似乎已不在室中。我認為這是一個不可輕縱的好機會,就瞄準伊的心口開了一槍。接著我便悄悄回上汽車,駛回亞東去。」

  霍桑抬頭瞧著他,唇角上浮出一絲微笑,問道:「你開槍的時候,分明認為伊還是活著的。對不對?」

  趙伯雄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他的舌尖又露到嘴唇外面來。他不自在地說:「是的,這是我的粗莽,其實也是我過度興奮的緣故。不過這一個錯誤,我一回上汽車,立刻感覺到。因有伊中槍以後,非但不曾叫喊,我仿佛記得,連牽動的動作都沒有。我就疑心伊也許已先被人謀死,我只打中了一個死人!」

  霍桑唇角上的微笑更擴大了些,不過那笑容一刹那便消滅不見。他冷冷地說:「你的錯誤發覺得真很迅速,同時你對於你自己的發槍技術,也有很高的估價。」

  趙伯雄的眼睛又張大了。「霍先生,請你容許我說一句放肆的話。我的手槍射擊,在十碼以內,成績可以有百分之九九。」

  他說這話時,他的神氣和聲調,都有一種洋洋自得的表示。我暗忖他的誇張的話,幸虧還留著一分。亞東旅館電話間木壁上的一彈,大概就是他的美中不足的餘下的一分了。

  他又補充說:「其實就是我的手槍不曾打中,伊如果是個活人,也應當有喊叫和站起來的動作。我的覺悟到自己的錯誤原是很自然的。」

  「我回旅館以後,唯一的打算,就是這件事情揭發出來時,我為著我的任務的緣故,決不能被牽連在裡面。因此,我暫時換了一個房間。今天早晨化了裝,重新到七樓去繞一周,瞧瞧有沒有人疑心到我。我恰巧瞧見了兩位先生正在向七十一號阿根調查。我有些兒害怕,因為我知道這件事經了霍先生的手,而且又已注意到我的身上,我的被牽連的危險簡直已沒法逃避。」他忽皺緊了眉毛,兩隻手交握著,表示出一種深切的懊悔。他繼續說:「霍先生,我現在回想,我那時真是太愚蠢了。我想不到用坦白的態度向你說明原委,卻一時昏憒,竟採用了那種笨拙的警告方式。霍先生,這是我十二分抱歉的。」

  他的歉意當然是指電話間中的那粒槍彈。他的說話的神氣,倒也相當誠懇。霍桑似也領會到他的誠意,便點了點頭。

  他說道:「你想用這樣的方式警告我,叫我不要干涉這一件事,那不能不說你的估量錯誤;同時也顯見你太漠視了我的歷史。不過我也承認,當時你的確只想警告,還沒有惡意。」

  那假老頭子忽然從沙發上直跳起來,大聲說:「霍先生,你寬恕我了嗎?你的腦力眼力,真不能不使人佩服。真的,我完全沒有惡意。我開槍的時候,瞄過了你的高度,你竟也領會到。霍先生——」

  霍桑緩緩地接口說:「是的,我瞧過那木壁上的彈孔,超出我的高度半時。不過你那時如果真想打中我,那麼,你的舉動的敏捷性,似乎也還差一些兒。」

  我聽了這兩個人針鋒相對的談話,精神上引起了一種不可言喻的興奮。這趙伯雄確是個厲害的人物。可是孫悟空的一個觸鬥,終於逃不出釋迦牟尼的手掌!

  霍桑又繼續說道:「趙先生,請坐下來。你再把剛才大同路上李芝範的事說一說。」

  趙伯雄收攝了驚異的情緒坐下來,定一定神,方才答話。「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事實也很簡單,因為我經過了一度推想,覺得殺死王麗蘭的,也許就是李芝範。因為當我要追蹤那穿雨衣的人離開二十七號時,伊的會客室中只有麗蘭和那老頭兒兩個人。等我失望了再回到伊門外去時,屋內屋外並無異狀,時間的相隔,前後最多不過十分鐘,麗蘭卻就在這時間中死去。所以除了這李芝範外,的確沒有第二個可疑的人。今天午後,我在警廳裡得到了剖驗的消息,知道麗蘭是因刀傷致命,我的槍彈碰巧也打在同一的傷口裡。我的推想既然證實,便想去瞧瞧李芝範,問問他為什麼要殺死麗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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