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舞後的歸宿 | 上頁 下頁
四七


  倪金壽驚呼說:「什麼!又是他幹的?這個人有著某種靠山,委實吃不消他。」

  霍桑道:「是不是他幹的,這還難說。不過我們總有再見見這位趙先生的必要。」

  倪金壽向街的左右望了一望。「松泉跟荷生在那裡?他們總應當瞧見。」

  霍桑便將李芝范曾外出和我從老毛金梅嘴裡發現的兩件事實,連著我們在樓上房間中發見皮鞋的事,用簡短的語句告訴了倪金壽。

  他又接著說:「我到這裡時,瞧見荷生還在對面轉角上,松泉卻已不見。等我聽得槍聲追出來時,荷生也不見了。我想這兩個人都很得力,一定不會壞事。」

  我才知道剛才我到這裡時,大同路轉角上有個黑衣人,分明就是特地派在這裡監守的便衣探員。這個人我雖不認識,大概就是叫做荷生。現在想必這荷生已尾隨著趙伯雄去了。事後我才問明白,這便衣偵探的派遣,原是出於霍桑的提議。當上午勘驗完畢出王家時,霍桑叫倪金壽撤退那九十九號警士,同時又悄悄地叫他派兩個密探來,原是有著微妙作用的。

  霍桑又向倪金壽說道:「你最好再派兩個人來,這裡說不定還有其他變化。」

  倪金壽點點頭,便回進屋子裡去打電話。我和霍桑仍留在門外。

  我乘機問道:「霍桑,剛才你在李芝範身上搜得的是什麼?好像是一張紙。是不是?」

  霍桑點點頭:「是的,是一張匯款收據。」他說完了便回轉身來向西進行。他的汽車就停在空地的西邊。

  當他將汽車門開好以後。倪金壽也已從屋子裡退出來。霍桑向他招招手,我們三個人便一同上車。

  倪金壽問道:「我們上那兒去?」

  霍桑答道:「警廳裡去。我要等候荷生跟松泉的消息。」

  在汽車進行的時候,大家都保守著靜默。因為這案逐步地發展,越轉越高,雖已峰巔在望,卻還隔著一陣薄薄的雲霧,最高峰的面貌依舊瞧不清楚。並且真像爬山一般,攀登了十分之九的羊腸曲徑,最後一分的努力,實際上也許比以前的更吃苦些。這個感覺我相信我們三個人是同樣有的,所以大家都不言而喻地靜默著。

  我們到了警廳以後,松泉荷生還沒有報告來,卻另外得到兩種情報:一種是亞東旅館電話間木壁上的槍彈已經派人去鉗取出來,並且已經檢驗過,是一粒零點四五釐米口徑的彈子,和屍室中的一粒相同。還有一種情報,霍桑在亞東旅館門外瞧風的那輛八零八四四號綠色的強生汽車,倪金壽也已派一個叫做虎林的探夥,到強生公司裡去調查過。那調查的探員虎林費了好一回工夫,才碰見那八零八四四號有關係的司機。據說這輛汽車是一個姓趙的人常雇的,已經雇了二十多天;司機卻不止一個,每隔一二天,總要換一個;這也是由於姓趙的要求。在十八夜裡當值的那個司機,叫做朱福慶。那虎林找著了朱福慶以後,就把調查所得的經過,寫成了一長篇報告。

  我們到廳裡時,這張報告已在倪金壽的書桌上。那報告中的文字語句,固然有不少欠通誤寫,但關於車輛行動的時間,卻寫得非常清楚。那行動的時刻,從上一天傍晚開始,我現在把它摘錄在下面:

  十八日下午七點半時,汽車開到青蒲路二十七號,趙伯雄走進屋子裡去,一會兒就退出來,並不曾留頓。接著,汽車開到福州路鬧市,在好幾家菜館門前停留過,他好像要找什麼人。到了八點一刻光景,他在白梅酒家裡似乎找著了他所要找的人。因為車子在白梅酒家門口停留半個多鐘頭,直到九點鐘時,他才上車,追隨著另一輛黑牌汽車到上海戲院去。朱福慶還說明那黑牌汽車的照會號碼是五零零九零(事後倪金壽曾補充說明,這一輛是陸健笙的汽車)。

  在上海戲院門前停住以後,趙伯雄也進去瞧電影。就在這個時候,朱福慶才能偷空吃夜飯,不過趙伯雄的夜飯也許始終沒有吃。

  十一點半戲院散了。趙伯雄先出來,上了車,仍叫朱福慶追隨那輛五零零九零號汽車。朱福慶還瞧見那黑牌汽車裡坐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身材高大的胖子;女的穿一件白色的旗袍,上面罩一件深色的短大衣,打扮得非常摩登。

  那黑牌汽車在青蒲路二十七號停住。趙伯雄叫朱福慶讓汽車向西繼續進行,並不一同停留,不過速率卻特別慢。一會兒,汽車駛過了兩三條支路,趙伯雄又吩咐回過來,停在青蒲路三十一號的門前。這時雨下得很大,那黑牌汽車已開去了。趙伯雄卻冒雨下車,悄悄地走到二十七號門外去。朱福慶瞧見他並不曾進去,卻站在短牆外面,向裡面張望。這張望的時間延長到一刻鐘光景,朱福慶始終坐在汽車裡等候,有些兒覺得不耐。他忽見趙伯雄從二十七號的短牆邊向西退避,先在隔壁的空地那邊躲一躲;隨即又回到短牆邊去,向屋子裡張望了一下,接著就奔向停著的汽車去。

  當趙伯雄在空地上躲避的時候,朱福慶在汽車中瞧見有一個身材短小穿雨衣的男子,從二十七號裡出來,向東面大同路那裡面轉角走去。趙伯雄趕回進了汽車,馬上叫朱福慶開車,駛過了二十七號,到大同路轉彎向北,意思要追蹤前面一輛汽車。朱福慶才知道那個穿雨衣的人,本來也是有汽車停在大同路上的,不過經過了趙伯雄重新回到短牆外面去瞧一瞧,時間上已略略有些耽擱。故而朱福慶的汽車駛進大同路時,那個穿雨衣人所坐的汽車駛得已相當遠。朱福慶雖開足速率,駛過了兩條支路,但因著前面汽車的速率同樣加快,不但沒有追上,連前面那輛汽車的顏色都辨別不清。在駛進第三條支路口時,因著等候支路上的汽車駛過,又停頓了一下,等到再開車前進,前面那輛汽車已不見影蹤。趙伯雄仍叫朱福慶拼命追趕,可是到底沒有結果。於是又駛過了幾條馬路,只得停止追趕。

  汽車重新退回到青浦路,照樣停在三十一號門前。趙伯雄又一度下車,依舊悄悄地走到二十七號屋裡去。朱福慶以為這一次又有相當時間的耽擱,正打算摸出紙煙來蘇散一下。不料砰的一聲,連他的紙煙都沒有燒著。他忽見趙伯雄倉皇地奔回汽車去。朱福慶不知道是趙伯雄開槍打人,還是有人開槍打趙伯雄。他當然也不便查問。不過趙伯雄上車以後,拿了兩張十元的法幣,塞在朱福慶的手裡,此外沒有一句說話,只叫他開回亞東旅館去。

  報告到這裡為止,霍桑和倪金壽看過以後,當然大家都很重視。倪金壽的意思還嫌不很清楚。

  他建議說:「這是間接的,不夠清楚。我想叫虎林去把那個司機朱福慶找到,直接地問一問。」

  霍桑卻表示異議。「這仍舊是間接的,最直接的,還是見見這位趙先生。」

  倪金壽本來已伸手向書桌旁邊要想按電鈴,這時又縮住了。他皺著眉峰說:「當然,無論如何,這傢伙總是案中最重要的角色。不過你用什麼方法去見他?你可打算向廳長去要人?」

  霍桑搖頭道:「不,我不打算這樣。廳長雖給過我口頭保證,如果必要,他可以把趙伯雄交給我。不過這一著也許要給廳長相當的麻煩。如果沒有『必要』,我也不想麻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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