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舞後的歸宿 | 上頁 下頁
一一


  我暗忖秦默齋固然還保持著多嘴的脾氣,但同時也顯得這個已死的舞後,在生前確有著若干迷人的魔力。

  霍桑冷冷地諷刺說:「你倒是這位王小姐的知音,只可惜遲一些了!」

  那警官想了一想,忽申辯似地說:「不,我是為著你們兩位啊。這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交際花,現在給人家謀殺了,報紙上准會有大篇的記載。你們兩位既然參與這件案子,要是拿不到兇手,那不單掃興,還是『盛名之累』哪!」

  霍桑微微彎了彎腰。「謝謝你忠告和鼓勵。」他燒著了紙煙,慢慢地坐下來。

  倪金壽也感覺到霍桑的不耐煩,便沉著臉說:「秦警長,你要發表高論,也得找個相當的時間。別耽誤公事罷。」

  秦默齋閉緊了嘴唇,把頭頸縮了一縮,才舉起手來,向站在門口的四個抬扛夫招一招手。

  那四個身體結實的男子走進來以後,先將舁床放在地毯上,兩個人就動手搬移王麗蘭的屍體。那身體已經有些兒僵硬,放到舁床上時,已不怎樣平直,尤其是伊的頭向下倒掛著。霍桑重新站起來,又向這屍體作一度最後的端視。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樣一個浪費的墮落女性身上,怎麼沒有一件首飾。我這感覺卻讓倪金壽發表出來。

  他作詫異聲道:「奇怪,怎麼兩條光光的膀子,連手錶都不戴一隻?」

  霍桑吐了一口煙,慢吞吞說:「這又是複雜問題的一環。」

  倪金壽似不瞭解。「這話什麼意思?」

  霍桑道:「本來是有的。你瞧,伊的左腕上不是有一條痕子嗎?不過不像是手錶,也許是手鐲。還有伊的左手的無名指上和耳朵上,都有戴過指環耳環的痕跡。伊身上雖沒有掙扎的傷痕,但右耳朵孔上的血印,卻明明是取耳環時所留下的。」

  這時那兩個扛夫正要把一條白單被掩蓋到屍體上去。倪金壽揮揮手阻止他們,蹲下了身子,向霍桑所說的幾處細瞧。我才明白剛才所瞧見的伊的耳朵上的血印的來由。

  倪金壽點點頭說:「不錯,這的確又多了一重麻煩。兇手行兇以後還劫取過首飾。」

  那單被蓋好以後,另外兩個扛夫便抬著舁床走出去。秦默齋跟在後面,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補充一句:

  「霍先生。倪探長,我希望你們得到最後勝利!」

  霍桑答道:「謝謝你,等到檢驗法醫的工作完畢,我也希望你早些報告倪探長。」

  秦默齋點點頭。「好,不過白醫官今天一天亮有公事上真茹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一有結果,我決不耽擱。」他走出去了。

  這一度小小的紛擾結束以後,室中慘怖的空氣仿佛減少了些。霍桑又向金梅招招手,叫伊走近些。他和倪金壽也各回復了原座。倪金壽重新摸出他的記事小冊來。

  霍桑問道:「金梅,王小姐昨夜裡出去時戴的什麼首飾?」

  那女僕好像思索了一下,答道:「我不曾留意,不過伊出去時常戴一隻鑲細鑽的金鐲,昨夜裡也許戴出去的。」

  「伊平日常戴一隻什麼戒指?」

  「鑽戒,那粒鑽石有黃豆那麼大。」

  「耳環呢?」

  「伊有好幾副耳環,一副翡翠的,一副鑽石的,還有一副牛奶珠的。不過伊出去時不一定戴耳環。」

  霍桑道:「我相信昨夜裡伊一定戴耳環的。」

  金梅道:「我倒不留心伊戴的是哪一副。」

  倪金壽忽插口問道:「你們昨夜裡最初發見伊時,伊的手上和耳朵上都沒有首飾了嗎?」

  金梅疑遲道:「我——我不曾想到這個,沒有細瞧,大概是沒有了。因為從那時以後,除了姜小姐跟陸老爺以外,沒有別的人來過。後來就是這位——」伊的眼光瞧著倪金壽。

  倪金壽接口道:「後來就是我來了。是不是?…那麼,伊昨夜回來以後,會不會自己將首飾卸下來呢?」他這最後一句,好像在自己問自己。

  霍桑忽自動答道:「我想不會。伊回來以後,連沾了泥的高跟鞋都沒有換掉,決不會先卸首飾。你瞧,伊的一雙胡展式拖鞋也本來在長椅底下啊。」

  倪金壽向我坐的方向隨意瞧了一瞧,又問金梅說:「伊的首飾放在什麼地方?我們只要檢點一下,就可以明白。」

  金梅向那淺藍色噴漆的鐵箱指了一指。「這鐵箱裡有一隻小小的首飾盒子。」

  倪金壽把鉛筆放了,身子向前一傾,正想立起來的樣子,卻又意外地來了一個小小的打岔。

  會客室的門口突然出現一個短衣的老人。那人的年齡在五十上下,頭髮已花白,不曾留須。他的瘦黃的面頰上,配上一雙小而圓的鼠耳,身上穿一身黑洋緞的夾襖褲,腳上倒是一雙圓頭黃皮鞋,不過已經敝舊而且集滿了污泥。他站立在門口,要想走進來,又像有什麼顧忌。他的嘴張開了,露著幾個殘缺零落的牙齒,一雙小眼也睜得圓圓的,兀自向倪金壽直射著。倪金壽本來要站起來,突然瞧見了這個人,顯然出乎他的意外,便又坐了下去。這時候他定了定神,索性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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