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烏骨雞 | 上頁 下頁


  他說不出話,只把手指向車窗外面指了一指。我探頭一瞧,看見一個戴龍鬚草草帽和穿白熟羅長衫元色紗馬褂的人,正在汽車的前面,匆匆地向前進行,好像也要往楊家去。

  「是嚴福生嗎?」我低聲問一句。

  楊少山驚喜得哆開了嘴,只強項地點點頭。我也很詫異,這嚴福生偷了珠子,怎麼還要到楊家裡去?難道我的心力完全是白費的,嚴福生並不曾偷珠、這回事壓根兒弄錯了?

  汽車已駛到他的背後。楊少山揮揮手,吩咐車夫停車。我一躍下車,槍上一步,伸出右手在那人的肩上拍一拍。他突的回轉頭來,黑臉上頓時灰白,他的下顛好像也特別尖了些。我不禁大快樂。沒有弄錯!我第一次獨力探案,幸而得手了!

  他吞吐地說:「什麼——什麼事?你——你是誰?」

  我帶著微笑說:「我叫包朗。方才你光降敝寓,失迎了。抱歉得很——」我瞧在他的臉上,又說:「嚴先生,你真是太博節了!一隻死雞還捨不得丟掉?」

  原來一個白布的包裹,這時候還換在他的腋下。楊少山也已走近來,指著他怒聲斥駡。

  「好啊!我不知道你覺是一個賊!」

  嚴福生一見少山,又怔一怔,張口要答辯,卻沒有聲音吐出來。我暗想雖則人贓俱在,大功會成,然而若使一徑往楊家裡去,難免掠走他的同黨。

  我說:「這裡不是說話地方。我們還是到汽車裡去。」

  嚴福生被挾在中間,三個人先後回進了汽車。楊少山叫車夫開到冷靜的馬路去,以便就在車篷中談判。我先將嚴福生挾著的包裹拿過來,打開來一瞧,果然是一隻死烏骨雞,雞暖已給破開。我的料想沒有錯,高興極了!

  楊少山搶先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

  嚴福生的頭裡落著,默然不答,分明已承認不諱。

  我說:「簡單些罷。珠子在哪裡?快拿出來吧!」

  嚴福生兩眼瞪瞪地咬著嘴唇,好似失了魂。靜了一會,他才抬起頭來。

  他說:「楊先生,真對不起!不過——不過我——我沒有珠子。」

  楊少山道:「嗯!你還想撒謊?」

  我說:「我想你還是老實說的好,我們還可以讓你留些面子。」

  嚴福生道:「我說的是實話已這回事主謀的固然是我,可是珠子實在沒有到手!」

  我說:「你想我們會相信?你起先和宅中的人通謀,將珠子在雞腹中運出來;後來你們意見不股,你的同黨光了火,索性將雞送到我們的寓裡,引你下陷阱;你果然膽大,竟敢將那雞重新偷出來。此刻雞給你殺死了,死雞還在你的的手裡,珠子也當然落在你手。難道你還想吞沒?」

  嚴福生道:「包先生,你的活一半固然不錯,一半還不對。」

  「噯,哪一半不對?你說說看。」

  「你說我單通騙珠,不惜。因為我受一個收藏家的委託,想弄到這一粒精圓的火齊珠。我向來認識楊先生,知道他有這樣一粒,再合配沒有,但是我探過他的口氣,知道他決不肯出讓。我沒法,就不能不用計。包先生,你總也聽得過,做珠寶古董或書畫生意的人,有時候東西弄不到手,常常用計騙的手法,所以這不算是犯法的。而且我打算事成以後,要想法予補報楊先生,決不白白地騙他的珠子。我單通了金寶——」

  少山撇嘴道:「是金寶?」

  嚴福生搖搖手,叫少山不要岔口。他忍住了。嚴福生就說下去。

  我叫金主將雞用繩縛在暗角裡,約定在我們瞧珠子的時候,來幾聲駭叫。金主幹得很得法。那時候我就乘機將珠子塞在雞嘴裡,又割斷了繩,讓雞自動走出去。這第一步計劃果然完全成功,不料第二步黨中速變卦。因為昨天我和金主約定了,今天早晨,我私下帶給他一隻同樣的烏骨雞,以便他將藏珠的雞悄悄地換出來,送到天保裡日清泉樓茶館裡約會。那時候他將雞給我,我就把允許的五十塊錢給他。

  楊少山又忍不住頓足罵道:「該死的奴才!五十塊錢就出賣主人!好,回頭我少不得和他算帳!」

  我又搖搖手。「楊先生,你姑且耐一下,別打斷他的話。」我向嚴福生點點頭。「說下去。以後怎麼樣?」

  嚴福生道:「今天午後,我到清泉樓會等地;等了一個多鐘頭,他竟失約不來。我還以為他沒有機會換雞或將雞帶出來,才失約。但是我回到春申旅館,知道金寶已經到過我的寓裡,還留下一張紙條。這一張就是。」他從白熟羅長衫的袋中摸出一張紙條來給我們瞧。

  我接過了,展開那紙來,上面寫了兩行草書:

  「你的心太狠了!那東西值好幾千,你騙我,只答應給我五十元。現在索性大家落空,我已經將雞送到愛文路77號大偵探家裡去了。你如果有膽,不妨自己向他們去取。」

  楊少山也把紙接過去,瞧一瞧。「不對,假的!金寶不會寫字。」

  我道:「這也說不定。他可以請街頭的測字先生代寫。這字跡也很像。」我又回頭問福生道:「你得了這張紙,就趕往我們窩裡去偷雞。是不是?」

  嚴福生道:「不。起先我只是捨不得,又怕金寶說謊,才定意往愛文路去走一趟,想探探虛實,實在還沒有偷雞的意思。我又怕事情再有變化,特地換了一個離所。後來我到了霍桑先生那裡,在門外打了幾個轉,果然聽得有雞叫的聲音。我從窗口裡瞧瞧,覺得裡面似乎沒有人。這一來我的心給引動了。我只覺得珠子就在眼前,馬上可以到手,就不顧利害,假託有件事求教,冒險走進去。機會又湊巧,那個僕人讓我獨個兒坐在辦事室裡。我等那僕人一定開,就用帶到清泉樓去的包袱,包了雞溜出來。我回到離中,馬上將雞殺掉,破開雞瞟一眼,不料竟沒有珠子!我知道一時間珠子決不會排泄出來,一定是金寶弄花巧。你想我費心費力,卻倒翻在金寶手裡,怎麼肯甘心?所以我重新到楊先生府上來,正想找金寶理論。要是他不識趣,我也準備和盤托出,白楊先生計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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