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烏骨雞 | 上頁 下頁


  霍桑又點點頭,寧靜地說:「是,這是當然無疑的。可是你用不著這樣興奮。請坐下來。」

  少山一邊用白巾抹著胖臉上的汗,一邊重新坐下來。「霍先生,你可有方法把他追回來?」

  霍桑淡然地答道:「別著急。這個人早已在我們的手中了。」

  楊少山所坐的那只沙發上的彈簧仿佛突然間加強了彈力。他的兩股剛才接觸那椅子,又陡的跳起來。他的兩粒烏黑的眼珠幾乎突出眶外,嘴也張了一張,仿佛要喊出來,卻終於忍住了。我也覺得霍桑的話太窮兀。他雖看見過嚴福生,但當時既然不知道他是一個偷雞賊,怎麼會貿貿然將他拿住?或者這一句話只有安慰作用吧?

  霍桑繼續道:「楊先生,安心些。我說給你聽。我本領者汪銀林一同到這裡來——你總也知道他是警察總署的偵探長。當我們在仁德路下電車的時候,忽然見一個人從愛文路轉彎過來。那人的形狀很慌張,腋下還挨著一個包,不由不引起我們的疑心。可是他的打扮像一個上流人,又不便就上去盤問。汪銀林決意尾隨他的蹤跡。我們就暫時分手。我一個人步行回來。」

  楊少山道:「這樣說,你此刻還沒有知道嚴福生在哪裡呢。」

  霍桑道:「是。不過汪銀林一定知道。他本來要和我商量另一件案子,回頭一定要到這裡來。所以嚴福生的蹤跡,少停我們就可以知道。」

  楊少山的神色自然了些。他又摸出白巾來抹汗,雖已有些希望,但仍壓不住他的內心的焦急。

  我乘機道:「我們趁這空兒,不如把案情分析一下,免得坐等心焦。」

  少山忙應道:「好,我本來想弄個明白。」

  霍桑也說:「那末包朗,你先把你的意見說說看。」

  霍桑取出兩支白金龍來,他和我彼此擦火燒著。楊少山不吸煙,勉強靜坐著聽。

  我吸了幾口煙,說:「照目前的情形論,這案子的內幕大體已經明白。楊先生的玫瑰珠一定是被嚴福生串同了宅中的某一個人設計偷去的。他們得珠之後,或是分贓不勻,或是另有什麼別的緣故,彼此發生爭執。內中一個人就負氣地將那藏珠的雞送給我們,企圖讓嚴福生冒險來取,投進法網裡來。因為據那個送雞給我們的人推想,嚴福生好容易利用了雞,偷得了那粗名貴的珠子,忽又平白地給人把雞送掉了,他自然不甘心,勢必會不顧利害,趕到我們這裡來。那送雞的人也一定以為我們是當偵探的,東西到了我們手裡,當然不容易取還,不但如此,嚴福生卻反而有落網被捕的危險——」

  楊少山忽插口道:「可是事實恰正相反,偵探們家裡竟然也失竊了!」

  我道:「你別取笑。他有本領來偷,我們也e然有本領把他拿住。你放心,你的珠子決不至於落空。」

  少山道:「但願如此。但你說的那個通謀的人究竟是誰?」

  「大概是你家裡的人。」

  「唔?我家裡的人?男人還是女人?」

  我起記了施桂所說的那個送雞的人的裝束,問道:「你宅中的男僕中間可有一個穿青布長衫的?」

  少山想一想,搖頭道:「沒有。我家裡的男僕都穿短衣。」

  霍桑吐出一口煙,婉聲道:「衣裳是可以改變的,還是說狀貌靠得住。」

  施桂仍逗留在門口,自動接著說:「他說上海口音,臉色蒼黑,像是個鄉下人。」

  少山沉吟道:「若說面色蒼黑,操上海口音的人,我家裡有兩個:一個是新來的打雜差的金寶,來了才一個多月;一個是當下灶的丁阿二,已經做兩三年。他們的模樣都像鄉下人。」

  我記得那個在失珠時叫喊失火的人就是阿二。

  「對了。那通謀的人大概是阿二。這個人不但面貌相合,而且不先不後,在瞧珠子時忽然喊失火,一定是預先約定的。」

  鈴鈴鈴!……鈴鈴鈴!

  電話鈴響了。霍桑立刻放了煙,立起來,走進電話室去接話。他讓電話室的門開著,接談聲我們都聽得見。

  他說:「你是銀林兄?……唉,我先問一句。那個人的蹤跡可曾查明白?……唔,他住在北浙江路興發旅館十八號?……腥,他是個體面的珠寶商人?哈哈!……好,我等你。回頭談。」

  霍桑回進來時,楊少山早已立起來,又連連棋著手。

  他道:「這樣好極了。霍先生,他既然在興發旅館,現在就煩勞你走一趟,馬上把他拘住了。」

  霍桑低頭想一想,又仰自瞧瞧我的面。他答道:「楊先生,請原諒,我不能去。我還有別的事要等汪銀林來商量。這件事包朗兄一定能夠勝任,你盡放心。他的識見和魄力有時候還超出我上呢。」

  楊少山忙旋轉身來,賠著笑臉,說:「那末,包先生,只能再勞駕一次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拱手的動作連續著,胖白的臉上堆著難者的笑容,活現出一副見風使篷的小官僚的本相。我本來有些不高興,但霍桑既然給我戴上了一頂炭簍,楊少山又這樣低首下心,我似乎不便推辭。於是五分鐘後,我們重新上了汽車,開始向北浙江路行進。

  興發旅館是一個兩層樓的中等客離。我們走進走時,楊少山搶先一步,走進帳房裡去,問有沒有一位姓嚴的客人。那司帳的已上了些年紀,腦子似乎不很敏捷,他想了一想,方才回答。

  「可是一位山東人。叫嚴仁卿的?他剛才已經動身了。」

  我上前接口道:「不是。我們要問一位住在十八號裡的客人。」

  司帳的又遲疑了一會,翻一翻帳冊,才道:「十八號裡的?……唔,剛才也有人問起過。可是他並不姓嚴。他姓姜,做珠寶生意,是一位身材短小——」

  我急忙應道:「不錯。就是這一位。現在他還在裡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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