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烏骨雞 | 上頁 下頁


  我默默地忖度:「我看這雞的來路一定不是好意。可是有什麼作用呢?難道這是偷來的東西,想來栽贓陷害我們?如果如此,那也太滑稽了。因為論我們在社會上的信用和名譽,決沒有人相信我們會幹這種偷雞的勾當。假使果真有人要誣害我們,那人未免要弄巧成拙。此外還有一個理論,或是有什麼懷怨我們的人,特地送一隻含毒的雞,企圖害我們。但是這一隻雞分明是鮮健活潑的,決不致於有毒;並且即使有毒,那人也不能斷定我們一定吃它。這一層理想也太空虛了。那末這一隻雞到底有什麼作用呢?」

  腦細胞消耗了不少,可是我再也清不透這個啞謎。我立起身來,想吸一支煙。我起身的動作太急促了,不提防驚動了那只怪雞。它一邊在室中亂旋亂舞,一邊又張開了嘴,咯咯地駭叫。我一見這狀,腦室中又發生一種新奇的理想。因為那雞叫的時候,雞嘴張得很大,如果有什麼巨價的珍珠寶石,盡可以容納下去。我記得歇洛克福爾摩斯的探案中,有一件鵝腹中藏寶的案子。莫非這雞腹中也會藏著什麼寶物?假使如此,那寶物是誰偷的?誰藏進去的?並且雞腹中既已藏了寶物,為什麼又送到我們這裡來?這麼一想,我的理想又變成了空中樓閣。我們是從事偵探事務的。如果有人偷了東西,巧妙地藏在雞腹裡面,那就斷不會再把這藏寶的雞送到我們的手裡來。

  四面都是堅固的石壁,我實在找不出出路,決計經濟我的腦力,等霍桑回來解決。我從煙匣中取出了一支紙煙,燒著了重新輕輕地歸座,預備養神休息。不料我才吸了一q煙,電話室中的鈴聲突的震動起來。

  我料想也許是沒桑從許為公那裡打回來的,就急急地去接話。那雞再度受驚地亂旋。電話是開封路楊公館裡打來的。楊家是我們的老主顧。兩個月前,他家裡發生過一。件失蹤案,是霍桑替他破案的。這時打電話來的就是他家的主人楊少山。經過了簡短的招呼,他慌忙地問我。

  「霍先生在寓裡嗎?」

  「他出去了,但大概即刻就要回來。楊先生有什麼事?」

  「我有一件要緊事情,要和他商量。」

  「什麼事?」

  「唔,電話中不便說。包先生,對不起。」

  「那末我等他一回來,就叫他去看你。」

  楊少山是個五十多歲的小官僚,當過幾任煙酒局的差使,手裹著實有幾個錢。上月裡大世界舉行賽珍會,他得到第三名錦標。此刻他說有要緊事和模桑商量,性質大概不會平凡。可是霍桑還不回來,我又不便代表他。他為什麼耽擱得這樣長久?莫非他在許為公那裡得到了什麼案子?萬一他因著閒談的緣故,回來得太晚,豈不會坐失機會?其實除了楊家的問題,還有這一隻奇怪的雞也得等地回來解決。我坐定了,經過一度思索,我假定霍桑的朋友中間,也許真有什麼姓王的人,不如先打個電話間問明白。

  我重新緩步走進電話室去,想打個電話給民眾工團,催霍桑早些回來。我還沒有走到電話箱前,電鈴忽又第二次震動。這又是楊少山打來的。他聽說霍桑還沒回來,很慌急,就請我先去。他的聲音非常急迫和驚慌。我只得權宜應允了。接著我仍打電話給許為公,預備叫霍桑直接往開封路楊家去。不料許討回言,霍桑已經從他那裡動身回來了。我怕楊少山心焦,不再等待,叮囑施桂,一等霍殺回離,就叫他往楊家去。我獨個兒先走。

  二 玫瑰珠

  楊少山家裡有一間精緻的書室。我們前次去過,看見裡面陳設了許多古董和書面,佈置非常雅清。這時已交初夏,楊少山已不在書室裡見客,卻把後園中的一間小軒當做客室。這小軒我們先前也曾到過,窗明几淨,位置也很幽雅。但是那時我一走進去,這小軒已換了面目。一切器物都雜亂無序,顯得新近曾經移動過。

  楊少山穿著一件白印度綢長衫,肥白的臉上顯著無可掩飾的焦急。他一看見我,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就睜著國黑的眼睛,慌忙地向我說話。

  他說:「包先生,我家裡的一粒火齊珠,你——你想必已經看見過了。是不是?」

  我的確聽得過,這老頭兒有古董籟,收藏確不少。他有一粒玫瑰色的寶珠,非常名貴,但我實在沒有賞識過。這時候我並不必和他分辯。

  我含糊地應道:「唔,這粒珠子現在怎麼樣?可是——」

  「是,今天早晨忽然失去了!」

  他的聲音雖低,但有些顫抖,他的黑眼也睜大了。我仍保持我的鎮靜。

  「你別慌。珠子怎麼樣失去的?」

  「唉,很奇怪!包先生,你總也知道這粒珠子我是在兩年前賣來的,原價只有五千六百塊錢,我本來並不怎樣看重它。但是上月裡它在賽珍會裡陳列了一次,意引起了許多賞識的人,都說它是名貴的東西。本星期一,有一個販珠寶的據客,叫嚴福生,也聞名要來瞧瞧我的珠子。他瞧過之後,說了一句無意識的評語。他說這珠子並不怎樣好,他也有一粒,光色比我的一粒還好得多。我不相信他。他就和我約定,今天早晨拿他的珠子來給我瞧。我應許了。今天十點鐘光景,他果然帶了他的一粒玫瑰珠來。他的珠子雖然比我的一粒大些,可是沒有我的那麼國整,並且珠子的一端還有一點細微的白假。他卻說他的珠子的光彩比我的一粒好得多。我不服氣,就重新將我的珠子取出來,準備和他比一比。哎喲!誰知因這一比,竟把我的珠子比掉了!

  楊少山的氣息加急些,圓睜著兩眼,停頓了不說下去。他凝視著我,好像我就是那個據客嚴福生,簡直要和我拚命。我仍寧濕地答覆他。

  我說:「楊先生,你這話指什麼?可是你的珠子比不過他的?還是——?」

  少山忙搖手道:「不,不是。我的珠子竟因此失掉了!」

  「奇怪!怎麼樣失去的?」

  「當我將兩粒珠子放在手掌中比較的時候,忽然聽得廚房中大聲喊失火。我自然吃驚,倉皇中順手將珠子向這桌子上一丟,急急奔到這一扇門口。我正要奔出去瞧,小使女菊青走進來報告,說灶前有一小堆木花,不知怎的看了火,下灶的阿二看見了,吃一嚇,便叫起來。但火一會兒就撲滅,並沒有闖禍。我定心些,就站住了不再出去。嚴福生也走到我的身旁來聽消息,聽得沒有事,就跟我回到這桌子旁邊來。不料桌面上空空,珠子已經不見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