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霜刃碧血 | 上頁 下頁
二一


  「沒有。我看見他的母親。據伊說,夢花是在上星期三動身的,但沒有人送他上船,無從證實。」

  「那末他的母親也幫他說謊?」

  「這倒不像。我說出了有人在上星期五還在上海見過夢花,那老婦人也懷疑起來。聽伊的口氣,夢花也不大安分。他在外面的行動,伊大半不知道。」

  「你想夢花會不會假託出洋,實際上仍留在上海?」

  「這是很可能的。現在他的母親正在設法找尋他。」

  我默念這個人沒有下落,的確又是一條待解決的問題。而且申壯飛的蹤跡至今不明,也不能不加注意。不過就這三個人分別推想,計曼蘇似乎比較更切近重要些。

  十點鐘光景,汪銀林從總署裡來了一個電話,報告那手皮袋已有著落,請我們去商量。那袋的代價並不大,卻是這兩件凶案上的重要物證,因著它的發見,使這兩案發生了急劇的轉變。

  我們到總署時,汪探長在他的辦公室中等候。他的神氣出我意外地並不太興奮,反有些頹喪意味。我們坐定以後,汪銀林開始表示他的煩悶。

  他說:「霍先生,莊清夫已有電報給署長,好像要用什麼壓力。申壯飛還沒有下落。我拿到了他的照片,在車站和輪船埠頭都派了人,可是都沒有消息。真麻煩!」

  霍桑慰藉似地說:「別急躁。我看一天之隔,局勢已有相當進展,不能不算順利。包朗兄昨夜裡的任務也有不小的收穫。何況你不是說那只丁惠德的手袋已有了著落了嗎?」

  於是汪銀林簡單地說明半小時前接到北區分署的報告,一個探夥秦巧生,昨夜裡在閩行路小押店裡查明了一支金尖墨水筆。押店裡店員認識那當筆的人叫江北阿三,是這押店的常川顧客。阿三是拉黃包車的,這種筆不像是他自己的東西,有些來歷不明。所以當秦巧生去調查時,店員就指出了阿三的住所。直到一天早晨,巧生才找到阿三,又搜出了那只皮袋,袋中有丁惠德的名片,才知這些東西和前天的通州路劫案有關。

  銀林作結論說:「我已經通知北區分署,叫他們將阿三押到總署裡來,大概不久就可以到。但包先生昨夜裡發現了些什麼?可是計曼蘇有什麼可疑行動?」

  霍桑就將計曼蘇到同濟醫院裡去看丁惠德,又證明他昨天早晨不曾到青海路去看程楚石的事說了一遍。銀林想了一想,神氣上果真興奮了些。

  他說:「這樣一來,這兩件案子不但是偶然的關係,簡直像是一出三角戀愛的把戲哩。」

  霍桑應道:「是的,我怕不止三角,也許是多角的。」

  銀林沉吟著說:「對,那申壯飛固然可疑,但現在看起來,這個計曼蘇似乎更覺顯然。我想單憑這兩點,就不妨把他拘進來問問。」

  霍桑說:「還有哩。宋夢花也和莊愛蓮有過一回糾葛。現在我們知道他並不曾出洋,大前天星期五還在上海。」

  汪探長驚異地說:「什麼?他還在上海?他的媽明明說夢花已經動身到美國去了啊。」

  霍桑又解說昨夜我們和來妙香的會談和這天清早霍桑到宋家去的經過。這一番話又使汪探長的兩條濃黑的眉毛緊鎖攏來。

  他困惑地說:「這真是越弄越模糊了!眼前有三個嫌疑人物,不知道哪一個是真凶!」

  霍桑仍寧靜地說:「唔,說不定還有第四第五個人哩。」

  汪銀林用手拍拍他的額角,詛咒地說:「唉!這些所慣摩登今年真是太不向上,正正經經的事關著不幹,專鬧出些牽絲扳藤的事來,教我們頭痛!真可惡!真討厭!」

  汪探長的牢騷還不曾發洩到「盡情傾吐」的高度,來了一個打岔,那北區分署的探員秦巧生已押著江北河三來了。

  阿三是個瘦子,穿一套藍布的杉褲,年齡在四十上下,黃皮臉上長著粗粒的痘搬,光頭沒發,一雙圓黑的眼睛裡射出畏懼的光彩。那個高個子黑雲紗長衫白紡綢卷袖口的秦巧生,遞上了移解的公文和一隻手袋,又向汪探長報告他的偵查的經過。他的語氣間頗有些賣功自誇。可是沒銀林並不給他什麼褒獎,但點了點頭,就把公文略略一瞥,擱在一旁,急忙拿起那手袋來察看。

  那袋是黑級皮的,約有八英寸闊,十英寸高,袋口上鑲著鎳質的鉗子,相當玲規精緻。汪銀林旋開了鈕子,向袋中看著,拿出了一支綠色自來水筆,一張電影說明書,一隻鍍金的粉企,一段唇膏和幾張名片,就隨手把袋丟在他的辦公桌上。

  他把伯人的目光瞧著那車夫,問道:「你是搶來的,是不是?」

  阿三睜大了圓眼,亂搖著兩手,喘息地說:「哎喲!天燒得!……冤枉的!冤枉的!我不曾搶!搶是犯法的!……先生,我不曾搶——我更不曾殺人!先生!冤枉的!」

  這個人在北區署裡顯然已受過某種壓力,這時圍著汪探長的眼光和聲調的威脅,便造成這個神經性的現象。霍桑是最詛咒警務和司法人員慣例的問供方式的——尤其是對於一般勞動階級。他站在保障人權的立場上,不知已發表過多少次抗議和呼籲,可是「人微言輕」,效果等於零,連多年相處而時常給予助力的汪探長,也不曾收得規勸告誡的成效。這時他分明動了些肝火,把嚴冷的眼光向汪銀林瞥了一瞥,又舉起手來揮一揮,顯然是不客氣地阻止他再問。

  他婉聲向阿三說:「喂,你不用害怕。沒有人冤枉你。你只要老實說明這皮袋究竟是怎樣得到的,我們決不難為你。」

  阿三的反應很使我滿意。他的眼光從汪銀林臉上移到我的朋友臉上時,恐懼色彩已消釋了一半。他答話時的聲音和眼光也安寧了些。

  他說:「先生,我說的本是老實話,可是——他們——他們——」他的眼光又膽怯地向那個押解的素巧生瞟了一瞟。「他們不相信——他們硬說我是搶來的,還說我——」

  霍桑阻止他說:「好,現在你但說明白怎樣得到這袋的就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