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青春之火 | 上頁 下頁
一四


  霍桑繼續問道:「唉,老婆婆,阿榮回去時你瞧見的?那時約在什麼時候,你可還記得?」

  老婦道:「昨晚我知道王嫂子病得很厲害,家裡人手又不多,所以我過去陪過半夜。先生,『金鄉鄰,銀親戚。』我們窮人有了事,只有靠鄰居幫忙啊。」

  「唔,你真是熱心腸!你可知道阿榮怎麼會回來的?」

  「唉,先生,你總曉得阿喜是在碼頭上吃飯的,一天不做,一天不活。可是人倒是很孝順規矩的。他看見媽的寒熱不退,有些慌。所以昨天他托一個朋友,順便帶個口信給他的弟弟阿榮。晚飯時候阿榮果然回來了,我也看見他。他還跟我聊過一會天。阿榮也跟他哥哥一樣,是個規矩人。他說他主人家裡正缺少僕人,不能不連夜回去。所以到了——到了——大約二更過後吧?他就重新回去。那時候我還沒有走呢。」

  霍桑聽了這一席話,不再問下去,謝了一聲,回身來叩阿榮家的門。一會,裡邊有一個穿油光光破衣的蓬頭的中年婦人走出來招呼。

  霍桑婉聲道:「我們從虹口來,順便帶一個口信給你們。」他說了這句,便呆瞪瞪地向那婦人瞧著,似乎要察看伊的顏色有沒有驚異。

  那婦人忙賠著笑臉,應道:「先生們可是給叔叔帶信來?可要裡面來坐坐?」

  霍桑仍注視著伊的臉,答道:「不,謝謝,我們不進來了。阿榮叫我們問一聲,你婆婆今天可好一些?」

  婦人道:「多謝先生,婆婆的發燒今天好多了。替我回一個信,請叔叔放心罷。」

  霍桑點點頭,乘勢向裡面一望。我看見一間黑漆漆的小室,中間用蘆席隔著,有幾張破舊的椅桌和家用的桶盆之類縱橫地羅列著。這景狀足以顯示阿榮家的境況實在非常窮困。

  我們回身出小巷的時候,霍桑忽附著我的耳朵說:「包朗,這一趟真有意思。我們的案子又進一步了。」

  ◎第八章 凶刀

  在中飯時分電車上的乘客最是擁擠不堪。我上了電車,本想和霍桑談論阿榮的問題,可是人多耳雜,談起來究竟不便。阿榮昨晚的不歸,在霍桑看來,仿佛已確定他和凶案有關。我的意思卻略略有些不同。因為阿榮的回家確實是因著他母親的患病,可見我們當初所假定的,他也許見財起意而托故回家的理由已不成立了。不過他又明明是當夜就回主人家的。何以至今不見他的蹤跡?他遇到了什麼意外事嗎?或是他果真有過行刺主人的舉動,因而避匿不敢露面嗎?從各方面看,有剛的性情本是剛愎而暴躁的,當然容易和人家結怨。阿榮和他的主人,難道也有什麼不解的怨嫌,竟至行刺報復?如果如此,他這時既已藏匿無蹤,勢必也不容易找尋。那麼霍桑所說的案子上的進步,又是指什麼說的呀?

  我們回到寓中的時候,施桂慌忙報告。

  他道:「剛才姚探長有電話來,說他已經查明那個喝酒的人姓賈,是章東明酒店的老主顧,天天晚上在那兒的。姚探長今晚上就要去看他。」

  霍桑點點頭,就吩咐預備吃飯。我們忙了半天,此刻才得坐定。但我因著案子還沒有頭緒,心思不定,胸膛間好像築了個壩,飯兀自吃不下去。霍桑仍鎮靜如常,可是他只管吃喝,並沒有半句話提及案事。飯罷後我忍耐不住,就趁著吸煙休息的當兒,向霍桑討論。

  我說:「你方才說這案子又進了一步。可是指阿榮的蹤跡不明說的?」

  霍桑點頭道:「正是。我認為阿榮的一夜不歸是全案中唯一的線索。」

  「何以見得?」

  「他昨天一聽得他母親的病耗,便趕緊告假回去,可見他倒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因此就可以推想他平素的操行。他到了家中,又因著主人家的職務,竟至連夜趕回,不敢留頓,又可以見得他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瞧這兩點,我們就可推知他昨夜不歸,當然不會有什麼宿娼胡鬧的舉動。那是什麼呢?自然是和案事有關係了。」

  「這樣說,他倒是一個好人,但怎麼又會幹這樣的勾當?」

  「這也難定。他家裡很窮,母親又病在床上,錢當然是很需要的。一個沒受教育或者意志薄弱的人,遭到了引誘力強烈的環境,後果是說不定的。阿榮也許因此受了誘引,見利忘害,那也不能說一定不可能。」

  「雖然,他即使需要錢,但行兇殺人,竟把他的性命作代價,似乎也不至出此愚策。」

  霍桑把煙灰彈去了些,瞧著我笑道:「包朗,你怎麼還口口聲聲說定他行兇?我早已說過,有剛的致命在毒不在刀。難道你還不相信?況且我只說阿榮是全案中的線索,不曾說他是行刺的兇手。你莫非沒有聽清楚?」

  我也笑道:「好,好。我誤會了。現在你打算怎樣進行?」

  「現在我打算休息一會,靜待時機的演化。」

  「什麼?這樣的疑案,你還不打算急急進行?」

  霍桑緩緩噴了一口煙,安閒地說:「包朗,你別性急。我希望這案子的急速了結,不下於你的急切的期望。可是你也應當知道我們的偵探工作,有緩急的分別。宜於急的,固然一秒鐘都不能遲緩;宜於緩的,卻也不能著急,急了反而會壞事。這一件案子,我已經胸有成竹。照此刻的情形看,就是宜緩而不宜急的。」

  他這一番議論,好似含著些說教的意味,我未免有些不耐,但末了一句「胸有成竹」的話卻含有濃厚的吸引力。

  我問道:「你以為這案子直緩不宜急嗎?有什麼理由?」

  霍桑想了一想,便道:「也好。我敢說這一件案子中的兇犯都是和死者相識的人,不比得道途劫殺,稍一遲緩,兇手就不免要遠易漏網。並區這案子發覺既遲,案情又這樣複雜幻秘,兇手反可以安逸放心,沒有急急逃脫的必要。這樣我們也不妨按步進行,用不著手忙腳亂,還有一層理由,此刻我們既然探得了兩個疑點,在沒有完全解釋之前,當然也不能夠越級進行。」

  「那兩個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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