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青春之火 | 上頁 下頁
一三


  「我料想那人不但和有剛相識,並且也是錢伯熊的朋友。但瞧他知道錢家的電話號數,又知道昨天是伯熊的婚期,預料張有剛一定去吃喜酒,所以打電話到錢家去找他,就很明顯。我又料想他們約會的地方一定是在專供小酌的酒鋪子裡。他們所飲的都是汾酒。汾酒是專賣酒的酒鋪中才有,又是善於飲酒的人飲的;顯見那約有剛的人也是一個老酒客。憑著這兩點線索去探聽,也許可以容易些。至於所談的事情,我雖不能憑空猜測,但大概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事。」

  「既然如此,我只要到這種酒鋪子裡去探聽好了。」

  「不錯。現在較大的酒鋪裡大概都裝著電話。你不妨先往那些酒鋪裡去問問,也許可以得到些端倪。此外你可曾得到什麼別的消息?」

  「我又曾到新新麵粉公司裡去問過,證明了那匿名信是有剛的手筆。我又知道有剛名義上雖然在公司裡服務,其實他並沒有規定的時間在公司裡辦事。因為公司經理沈某原是有剛嗣父的老朋友,平日有些放任有剛,所以有剛可以自由地在外面揮霍胡鬧。」

  「我看他的交遊一定很廣。你可曾調查他的朋友之中有沒有和他懷怨作對的?」

  姚國英應道:「我問過的,有好幾個,據他的一個姓楊的同事說,有剛的脾氣太壞,不時會跟人家翻臉。公司裡的一個管倉員——唔——叫傅敬三——曾為著棒女伶的事和有剛打過架;又有一個有剛的老同學姓虞的,也曾為了賭錢的事到公司中去大吵。不過內中有個姓薑名叫志廉的好似和有剛有什麼更深的仇恨。」

  霍桑似乎被這句話打動了神:「喔,你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打聽過,可是問不出詳情。我只知道他們起先是一度鄰居,彼此很交好。姜志廉還在什麼大學裡讀書,時常在有剛家裡出入,往來很密切。後來不知為著什麼,有剛在背後常說姜志廉的壞話。不但如此,有剛還流露一種畏懼志廉的態度,仿佛怕他尋仇似的。但內幕中的真相怎樣;不但那姓楊的不明白,別的人也沒有一個知道。」

  「這個姜志廉現在在哪裡?」

  姚國英瞪國道:「我不知道。據說姜志廉已在一個月前失蹤了!」

  掃興!不但霍桑又重新皺眉低頭,我也空歡喜了一場。真像在黑夜迷途的時候,忽然遠遠地看見一絲燈光閃了一閃,心中自然快樂;可是正待追奔前去,走上正途,一刹那間那燈光消失不見,重新陷於黑暗之中!這時我忽然記起了金壽所說的那兩個問信的人。

  我問道:「姚探長,那姜志廉的狀貌怎麼樣?」

  姚國英道:「據說是一個常穿西裝的人,約摸有二十六七歲。」

  「是個高個子?」

  「不。我也問過,個子瘦小,比我還短些?」

  「可是戴凸晶眼鏡的近視眼?」

  「也不是。姓楊的說,他不戴眼鏡,是個漂亮的少年。」

  兩個炮仗都洩氣。我感到些煩悶。

  霍桑忽仰起頭來。「包朗,你怎麼這樣健忘?金壽所說的那個戴凸晶眼鏡的男子,他從前沒有見過;那個穿西裝的高個子,也只見過一次。但據國英兄所知,那姜志廉卻是時常在張家出入的。這分明是另一個人,並不是金壽所說的那兩個人了。」

  指摘並不是無的放矢,我只有自認粗心。姚國英利用我沉默的機會,也向霍桑詢問在顏家方面調查的結果。霍桑便把探得的情形和汪巡官許醫士等的報告,仔細向姚國英說了一遍。姚國英也認為巡邏警士們在半夜時發現的那一個從張家出來的人很關緊要。但他以為除了失蹤的姜志廉,戴眼鏡問信的陌生客,和昨天下午去訪問有剛的西裝長子以外,那僕人阿榮和已經離歇的包車夫魁林,也都在可疑之列。霍桑也很以為然,議定先從打聽阿榮的行動著手。姚國英答應再去探訪昨晚和張有剛飲酒的人。商議既妥,姚國英就作別出去,我也就繼續我原有的任務,和霍桑一塊兒動身往南市王家碼頭去訪問阿榮。

  據金壽說,昨天阿榮回家去在傍晚時分。那時候有剛已經在銀行裡提取了款項回家。因為霍桑曾經打電話向滬江銀行問過,知道有剛提款的時刻恰在午後四點鐘前,所提取的是一千五百元鈔票,因此阿榮的忽然告假回去,事實上未免有些嫌疑。

  到達了王家碼頭,我和霍桑依著金壽所說的住址找尋,果然在一條小巷裡面尋得了阿榮的住宅。阿榮是崇明人,有一個母親,和他的哥哥嫂嫂等住在一起。他們住的房屋是一所很卑陋的平屋,已十分破舊。那時那一扇被風雨吹打得半爛半黑的小門靜悄悄地關著。霍桑在門口打量了一會,不即進去。他瞧見斜對門有一個老婆子正伏在階石邊洗衣,便走上前去搭訕。

  霍桑道:「老婆婆,忙啊?唔,你洗的衣多麼白呀!……對不起、我要問一問話。這斜對門的是不是阿榮的家?」

  那老婦人抬頭一瞧,看見我們都穿著整潔的西裝,就也含笑答話。真的,在都市里衣服是具有微妙作用的。

  伊道:「先生,是不是問阿喜家?……唉,是的。唉,不錯!阿喜還有一個弟弟阿榮呢。」

  「正是。他們的母親可在家裡?」

  「唔,伊怎麼能出去?前幾天王嫂子病得很重,今天才好一些。昨晚上伊的小兒子也特地回來過。他就叫阿榮。」

  「昨晚上你看見過阿榮?」

  老婦似已引起了閒談的興趣,立直了身子,把自己身上的補綴的青布團身抹抹幹手。

  伊說:「怎麼不見?我還瞧見他回去。那時候已很晚了。」

  霍桑的目光微微一閃,接著忙旋過頭去,向巷口瞧了一瞧,似乎借此掩避他的眼光,不使他的驚異的神色給老婦瞧見。我也覺得這一問果然問出了破綻。昨晚上阿榮竟沒有住在他自己的家裡!但是他也明明沒有回到主人家裡去啊。他往哪裡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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