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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玲玲玲……玲玲玲……

  電話的鈴聲打斷了霍桑的話。我見霍桑正伸著足躺著,就起身代他去接。電話是許濟人醫官打來的。他已把痰盂中嘔吐的東西驗過,死者確實飲過多量的汾酒,酒中又的確含著砒毒。那茶壺中的紅茶也已仔細驗過,卻絲毫沒有毒跡。因著霍桑。曾叮囑他注意毒死還是殺死問題,所以他先把化驗的結果,通知霍桑。屍身的檢驗,檢察官還遲遲沒有到場,所以還沒有動手。

  我把這話傳給霍桑聽了。霍桑忽燒了另一支煙,皺著雙眉,兀自低著頭一言不發。我不知道他想些什麼。這通知對於他的中毒見解分明已有了一種確定的印證。他怎麼反而失望?

  我問道:「霍桑,你想什麼?」

  「我正在想汾酒的性最猛烈,所以毒性發作得這麼樣快!」

  「不錯。現在我們聽了許醫官的話,對於中毒的理解終算已經把範圍收縮些,得到了一條較捷的途徑。是不是?」

  霍桑忽拿下了煙,抬起頭來:「包朗,你的意思,可是說酒和毒既然發生了關係,我們若要追究毒的來因,只須注意錢家的喜酒?」

  「是啊。你的意思怎麼樣?」我覺得他的問句太突兀,似乎另有含意。

  霍桑不答,他的頭忽又低沉,把紙煙重新送進嘴唇間去,回復了先前的皺眉深思狀態。

  我又說:「剛才你說起茶壺。現在已經證明茶裡面沒有毒,毒在酒中。你還有什麼疑問?」

  霍桑緩緩抬起些頭,略略點一點,但他的雙眉依然深鎖著。

  我又問道:「無論如何,往錢家去探查的任務一定是很重要的。你想姚國英可擔任得了?」

  霍桑仍低垂了頭,緩緩答道:「我從前已經和他會過幾次,覺得他還虛心。所以他此番和我共事,還不至鬧什麼岔子。可惜他的觀察力還不十分精確,學識上也差些,這就是他的不足的地方。」

  「那麼你想這件事,他可能愉快勝任?」

  「我希望他能夠成功。照目前的情勢看,他所負的責任確很重要……唉,外邊有什麼人來了。」

  我果然聽得門前有問答聲,接著便見施桂執著一張名刺走進來。

  ◎第七章 阿榮

  來客就是我們盼望中的姚國英。他的光臨給予我揭破疑團的希望,我們當然是很歡迎的。姚國英走進了我們的辦事室,彼此招呼了幾句,就坐在我們對面的籐椅上。

  霍桑搶著說:「國英兄,你此刻可是從漢口路錢家來?我想張有剛昨晚上並沒有往錢家去吃喜酒。是不是?」

  姚國英的眼中現出驚異的神氣:「霍先生,你有什麼根據,竟這麼樣想?」

  霍桑呆一呆:「怎麼?我料錯了?」

  姚國英點點頭:「我問過那新郎錢伯熊,張有剛昨晚的確去過的。」

  霍桑的雙目轉了幾轉,突然把身子坐直起來,好像這一著出乎他的意外,有些失望。

  他說:「去過的?……唔,那麼我料他沒有在錢家喝過喜酒。這可也料錯?」

  姚國英的眼睛張得更大了:「這倒不錯!他在錢家坐了不久就走,果真沒有喝酒……霍先生,你怎麼知道的?莫非你已經往錢家裡去——」

  霍桑舒了一口氣,搖搖手,說:「不是,不是。張有剛不曾在錢家喝酒的想法,我在數分鐘前才擬成。我不曾到錢家去過。」

  姚探長的眼眶收斂些,但仍不住地眨著。他向我瞧瞧。我和他交換了一瞥,也無從輕減他的疑團,因為霍桑的料想的根據是什麼,我也莫名其妙。

  一會,姚國英說:「霍先生,你既然知道他不曾飲酒,那麼你也許和我有一個相同的見解。」

  「你有什麼見解?」

  「有剛既沒有喝酒,昨晚上的舉動顯見不是酒瘋。並且金壽所說,他覺得他主人講話時酒氣直沖的話分明也並不實在。這樣,這裡面就很有研究的價值。霍先生你可同意?」

  霍桑微微一笑,說:「國英兄,對不起,我不能同意。」

  「唔?」失望的神氣移到了國英的臉上。

  「我知道有剛雖沒有在錢家飲酒,但在別的地方卻曾喝過酒。你大概還沒有查明白。」

  姚國英漲紅了臉,期期地說:「是——我——我只知道他在六點鐘時到過錢家。後來他忽然接得一個電話,就辭了主人出去。他從錢家出去以後有沒有喝過酒,我的確還沒有弄明白。霍先生,你怎麼知道的?」

  霍桑淡淡地說:「有剛飲酒不飲酒的問題,我們剛才嗅了痰盂中的氣味,早已知道。但他飲酒的地方不在錢家,卻在別處,我剛才接到了許濟人的電話,方才確定。據許醫官的查驗,有剛曾飲過多量的汾酒。汾酒是白酒——是高粱酒一類中的最強烈的白酒。你總也知道上海的風俗,喪事才用白酒,婚慶喜節,總是用紹興酒的。有剛所飲的既然是白酒,可見他一定不是在錢家喝醉的。」

  霍桑的解釋一箭雙雕地打破了姚國英和我的疑團。我才知他方才突兀的問句也不是憑空而發的。

  霍桑問姚國英道:「這樣說,有剛昨天先到錢家,後來又從錢家裡被那電話叫出去。是不是?」

  「正是。那打電話叫有剛的人是誰,我也問過錢伯熊的,但有剛當時並沒有說明,只說有緊要的約會,不得不去。所以有剛出了錢家以後,和什麼人約會,約會的地方在哪裡和所談論的是什麼事,我都還沒有查明。」

  「那麼那電話的約會是否在有剛預料之中,或是偶然發生的?你可曾問過錢伯熊?」

  「像是偶然發生的。因為有剛臨別時曾向主人道歉。他說他本是特地去吃喜酒的,卻不料有這意外的約會。這可見那約會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霍桑閉著眼睛想了一想,說:「論情,這約會的人和這一件凶案當然有關係。現在我們雖不知道那人是誰,但要尋究那人的足跡,似乎也不能算是十二分難事。」

  姚國英歡喜地說:「這就好!霍先生,你可是已有什麼入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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